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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卖店外依然人山人海,可以看见小棚子里的存货已经卖光了,其中一个导购员上楼去补货,一旁等待的顾客们则完全不打算挪窝。

程初华目测人群间距,确认能让自己挤过去才抬脚走过去,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程初华。”

这个声音是……

程初华疑惑地回头,就见另一个型号区的区牌下,一个人驱动电动轮椅缓缓向自己行来。

这人穿着宽松的蓝色古式长袍,蓄一头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扎成一束垂在胸前,发尾泛着浅浅的红色,正衬得他肤色雪白。他面容隽秀,眉眼温润柔和,带着平静的悲悯,在他眼中,天地万物都被放在同样的位置,并无亲疏远近,轻重缓急之分。

拥有如此独特气质之人,程初华活了三千年也就认识这么一个。

“云书霞,好久不见。”他到底没有让这位腿脚不便的老同学驱动轮椅滑向自己,而是主动迎上前,“你怎么会来江海市?”

程初华身份证上的年龄是二十六岁,八年前他用重金购买的新身份到楚淮市上大学,读的是历史系宗教科,主要研究道教、佛教的诞生和演变。当时的宗教科只有二十几名学生,和程初华比较熟悉只有三人,一个是班长,另外两个就是云书霞和他的弟弟。

程初华不能割舍的沉重回忆里,有一部分就属于云书霞的弟弟。

云书霞仰头去看程初华,见状,程初华推着他到一旁的休息区,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两人的身高正好让他们能面对面交谈。

“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需要到江海市来取材,正好我大姐也在这里工作,便过来了。”云书霞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柔而淡静,和程初华印象中一样,基本没有变化,“没想到你离开楚淮之后也来了江海市,我以为以你在历史学上的造诣,至少会接受楚淮大学首都历史分院的邀请,到那边再深造几年。”

程初华笑了笑:“可以,但是没必要,我志不在此。”

那些历史他既是见证者,又是缔造者,史书和史料中支离破碎的记载还不如他记忆中的道听途说详细可信,实在没有深造研究的必要。

云书霞定定看了他片刻,抬手握住胸前的枫叶叶坠。坠子拴在一条细银链上,取代了原本的佛珠,细腻的玉质光泽内敛沉静,一如那个早已逝去的人。

“今天是书罗的忌日,按照他的遗愿,我将他葬在了这里。”云书霞温温柔柔地道,从表情上看,仍是那个对天地众生一视同仁的佛教信徒,“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程初华沉默几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稍等,我去取一下我定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