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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辞官回乡,虽表面上看上去万事不介于怀,但心底却如炼铁般锤炼得更加坚实。

想起扬州的纸醉金迷,金山银海,林延潮摇了摇头,此非吾所愿也。

船行于富春江上时,浙江已是入了冬,下了一场大雪。

船正在停泊,林延潮头戴斗笠,披着蓑衣,乘着小雪,下船散步。王士性则与林延潮谈古论今:“听船家说此处已近富春山,也就是当年黄公望画富春山居图的地方,山下有滩,也是严子陵垂钓的地方。”

林延潮不置可否,而是扶起斗笠边沿望向远山,但见远处山岚上雾气迷蒙,山峦环抱之中,几处人家屋舍点缀,山下江面平静,蜿蜒至群山之间,几艘船舸在漫天飞雪下溯流而上。

林延潮这才道:“我们随便走走就好,不必刻意去探访古人幽迹,我看此处景致就甚好。”

王士性欣然道:“宗海兄之言深合吾心,吾视天地间一切造化之变,人情物理、悲喜顺逆之遭,无不于吾游寄之间,不知宗海如何游?”

林延潮笑了笑手指着眼前的江面道:“十年前我从这里进京赶考,十年后旧地重游,想起昔年,此刻恍如隔世。”

王士性笑着道:“那么宗海此时此刻的心境可是苏东坡所言的‘人生如逆旅,我亦一行人’。”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恒叔兄你知道吗?曾有人过西南娄山关时写了一句诗,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重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就是我此刻的心境。”

第1137章 海禁

富春江旁,王士性听着林延潮的诗,当即称许道:“好诗,相较作此诗者,某实不过是伤春悲秋之书虫罢了。”

说完王士性感叹指着富春江道:“吾年少时取杭州赶考,第一次经此富春江睹江山之壮丽,遂怀向子平之志,足迹欲遍五岳,对于度爸要吾工于诗书的话,却置之不理。今日想来在旅途中放任行迹,却不如研磨心性,砥砺吾学,某实不如宗海。”

林延潮笑道:“恒叔兄有恒叔兄的游法,吾有吾的游法,不可混为一谈。”

王士性摇了摇头道:“宗海兄,不必安慰在下,论怀抱经世之志,务致用之学,我不如你,所以论到为官,我一生难及你的项背。这话度爸一直也常常教我。”

说到这里,王士性忽然道:“宗海兄论及可与你一谈胸中抱负的者,吾所知的也唯有我的度爸,度爸就是大伯的台州话,这一次回乡,不知可否请宗海兄赏光在台州小住,也给我们王家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