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总说,你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具体来说,表现在无法自控的习惯性撒谎,伪装,并且与全世界为敌。”
宁折坐在办公桌旁的高背木椅上,闻言垂着手靠着背笑起来,“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他问医生。
卓医生点点头:“自然,电视新闻也是看的。”
“调查司审过我,两次。”
宁折冷冷静静地说:“他们认为我不会撒谎,也没有伪装,你凭什么认为你比调查司厉害。”
卓医生顿了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戒备心和对抗性,秋总也提过,看来说对了。”
“别跟我提这些名词,令人恶心!”宁折嘴角还挂着笑,话却狠:“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很清楚,我愿意说真话,就有真话,不想说,谁都别指望撬出来,你以为你是谁?配合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听真话!”明明与对方无怨无仇,他只是一个医生,受人所托按章办事,根本无足轻重,然而宁折像是突然就放弃了自控,他一边舌灿莲花,心里一个声音却在问,你在骂谁,到底是谁?他狞笑着:“无法自控?不,我一直都很会自控,但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无法自控。”
卓医生的脸色十分精彩,他按铃召人进来,宁折还在叱骂:“易觉秋想惩罚我?那就来啊,你告诉他,我不怕他,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啊!”两个男护士进来按住宁折,卓医生低声吼道:“给他打一针再绑到床上,让他哪都去不了。”
……医院里的日子分不清时间长短,卓医生自此之后再没找过他,每天医生们早上的例行查房也绕过了他,只有每天固定的打针吃药,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牢笼,宁折想,房间只有靠近天花板的上端有窄窄一条高窗,跑也跑不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打了太多针的缘故,这些药剂令人浑浑噩噩如坠深渊,宁折第一次在夜里梦见了宁震慈。
宁震慈死后,宁折以为会成为自己的梦魇,然而并没有,他一次都没梦见过父亲。
今夜从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宁折就明白是在做梦,可是醒不过来,像是无尽的高压笼罩着他,被魇得无法动弹。
是一间客厅,很大,梦里面只觉得熟悉又陌生,他确定这不是他一直住的旧宅客厅,但是又仿佛的确是在这里生活过。
身边有个女人一直在哭泣,她抱着自己,恳求宁震慈:“不要啊,阿宁还小……”还小?宁折看看自己,穿着背带裤,伸出手来小小的一只,然而宁震慈极不耐烦,凶神一般将他一把从女人怀里拽出来,狠狠骂道:“都是你成天溺爱他,现在像什么样子!”跟着指了指一处说:“快去!自己下去!”客厅中的地毯突然开始变形,扭扭曲曲中裂开一条向下的通道,宁折跌跌撞撞地站在这一头,下面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他似乎知道那下面有什么,开始拼命挣扎不肯去,然而宁震慈已经耗尽了耐心,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去啊!”宁折一脚踏空,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那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在下坠,无穷无尽的黑,仿佛一辈子都将陷在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宁折满头大汗,梦里的宁震慈不是他记忆里的父亲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宁折觉得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太真实了,就像真的发生过。
突然,病房被反锁的门锁发出了咔咔擦擦的声音,宁折怔住,每间病房的门都是可以随时打开的,但宁折每晚都反锁了,他不相信那些护士,屏住呼吸,的确有人在外面试图撬开房门!病房的门锁并不牢固,“吧嗒”,门锁被撬开了,有人敛着气息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