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潍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这点陆溪在第一天就知道,但这所谓的 “不好相与” 其实可以摸到规律—。
比如说当江潍打电话的时候绝对不要打扰他,玩消消乐的时候可以安静站在一旁看,他揍人时允许加油助威,而当他倚在墙边随意朝陆溪勾手的瞬间,陆溪则有机会怯生生跑过去和他闲聊几句。
“江潍,你不上学吗?” 陆溪对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江潍直呼姓名,他抱着一袋老式爆米花跟着江潍的步伐,舔着嘴唇问道。
爆米花是江潍刚给他买的,理由是前几天忘记接他放学——江潍经常会等在陆溪的初中门口,衣服一撩,点根烟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烟雾缭绕中盯着残破不堪的校门看,成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不上学,也不知住在哪,拄着拐杖充当瘸子,一步步和陆溪并排走着,多半时候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小孩看,看他绿不拉几的丑校服和毛刺刺的头发,时不时掐着陆溪的小脸端详。
有天,一群不上学的小混混把陆溪堵在小巷子里要钱,江潍抄起双拐一打五,腿使的比正常人还好。打完了再把拐拄回去,敷衍地咧着嘴角,平淡地怪叫一声:“哎呦。”
陆溪:……
“成绩不好,家里非让我念书,为了逃学从教室窗台跳下来腿摔断了。” 江潍用拐杖敲了敲脚踝,淡淡道。
“念书不好么?念书能出头。” 陆溪咬着爆米花咯吱作响,他年纪小,不太理解青春期少年的叛逆心思。他喜欢上学,虽然学的不是太好,但听说只要上学就能考出去,去哪都行,离那个女人远点就好。
“得看念什么书,我家安排的那个不好。” 江潍脸色莫名阴郁,他瞥了眼陆溪嘴里的半截爆米花,摊开手道:“给我一个。”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便一起咯吱咯吱吃爆米花,残渣掉了一路。
“安排的?读书还能安排吗?” 陆溪懵懂地歪着头,喃喃问道。
“能,金融、法律、管理、医学、生命科学、人工智能……” 江潍越说越难懂,把什么五行八卦都搬出来糊弄小孩。他看着头顶绕金星的陆溪心下欢喜,蓦然问道:“你想学什么?”
“什么赚钱学什么。” 陆溪脑筋转得还算快,他咂着嘴,小声嘟哝。
很真实的愿望,在这个只能看见一窄缝天空的贫民窟里真实得吓人。
“去唱歌吧。” 江潍敛下眼去,隐藏起自己带着成年人奸诈的心思:“我看你唱的不错,嗓子条件也好,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