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文昌接着说道:“所以嘛,为什么说你和我有差别呢?就是你往往只能看到上层人物的心理变化,却鲜少注意下头的人会有些什么想法。”
我一愣,这小子说的在理啊!虽说我一直强调自己没有摆少爷派头的意思,可自从镖局壮大之后,府里来了不少下人和帮工,我虽没有像某些恶少那般对他们百般刁难,却总是会习惯性地屏蔽他们的存在。现在想来,我在邱府似乎也是这般,常年的习惯让我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主人家的身上,像千枝那次主动问名字也是因为回头有事需要人家帮忙,顺嘴一问罢了。
见我面露深沉,索文昌接着说道:“所以说呀,你的确是观察人心的好手,可目光还不够长远,视野还不够广泛。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咱们来了以后被添麻烦最多的不是那些长辈们,而是这些下头做事的。说白了,如果是为了邱大人一家他们可能愿意粉身相报。可对咱们,人家压根儿就没这个义务啊!”
盈霜轻轻抿了一口鸡汤,也接茬说道:“索大哥所言极是。在我家便是如此,主人家根本不将下人当人看,尤其是那些身份地位的粗使下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偏还有身契被人家扣着,这些人想逃也逃不了,只能默默忍着,实在忍不住了,便就找个池子或是粗枝挂上白绫,了此一生。我家那池塘,淹死的下人没有五十也有二三十了,其中大多数都是自尽的。这邱家对下人是极好的,他们也是看在主家的面子上才尽心照顾我们。若是我们还不自知,只当人家是个下人,怕日后还会给邱大人一家带来麻烦呢!”
他们说的都很在理,我素来追求公平,讲究人权,自然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说到底,我还是觉得就直接给钱未免太过俗气,反而会助长不正之风。对此,索文昌问我道:“老陆啊,我问问你,这些人之前是为什么来府里做事的?”
“这…”我想了想道:“自然是为了赚钱谋生喽!”
“这不就对了嘛!”索文昌一拍大腿道:“于他们而言,或者说于这天下大多数人而言,跟了个什么样的东家、干的是什么样的工作都无所谓,最重要的就是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我家是商贾世家,深谙人心贪婪,所以在御下上有一套标准的法则。像盈霜姑娘说的那种情况在我家就从未见过,为什么呢?因为即使你今日委屈到一心求死,却还是明白自己不能死,因为明日可能就要发月钱了,而且这笔钱可比其他地方给的要多得多!”
“就这一条,我家的下人就可以对主家忠心耿耿。过去也曾有过外人想花钱买通几个下人打探我家的情况,可我爷爷一声令下,只要积极举报的就能得到相应的报酬,与外头的人给他们的一模一样。都是五百两放在你面前,你是选择反水做二五仔,还是老老实实禀告东家,得了赏赐还能落下个好名声呢?”
“所以说啊,于他们而言,照顾咱们是情分,不管咱们是本分。他们是邱家的下人,又不是咱们带过来的,平日里让人家帮个忙跑个腿儿的总也得给人家点儿好处吧?这样一来一则能让咱们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二则还能帮邱大人一家结个善缘,让下人们都知道,邱家不光是主家随和善良,便是来的亲戚也都是懂规矩、会办事儿的,日后自然就能省去很多麻烦了。”
“至于说什么以情动人,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种方法了,其一呢,人家跟咱们又不熟,不像咱们几个,都共同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了?那是鬼门关前接下来的情谊,自然非金钱能动摇的。可人家不是啊,对不对?”
“这其二呢,还是那句话,人家毕竟都是邱家的下人,跟咱们只能说是互惠互利、互帮互助的关系,一群外客,在这儿也住不了多长时间,倒是把人家家下人的心都给收服了,一则没什么用,二则容易引起矛盾。你说到时候等咱们走了,哦你再叮嘱他们让他们好好在邱家做事,照顾好这一家老小,究竟谁才是人家的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