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慈大师双掌合十道,脸上的悲苦不见,只剩下满脸的喜悦。他一生求佛,想不到佛就在人间,就在眼前,也在他心中……
此刻苦陀天正遭千年不遇大难。
但是佛在人间,佛在眼前,又何须再前往东土大周请救兵?
有佛在。
一切厄难皆会烟消云散。
“成佛?什么是成佛?”
青莽泪目问。
苦慈长老沉吟一下,就道:“成佛,即是东土大周所言的成圣,所以二位施主不必伤心,封施主并不是死了,而是成佛了。”
“那、那先生为何叫不醒?没有半点的生息?”
九歌眼泪汪汪问。
“这只是佛的佛身……”
苦慈长老沉吟一下道,就转身灰袍中年人,“陀吠师侄,与吾一起请佛身回寺吧。”
“遵长老命。”
灰袍中年人双掌合十道。
“不是遵吾之命,而是遵佛之命,佛于此地留下佛身,便是让吾等请佛身回寺中,镇压一切厄难……”
苦慈长老道。
“镇压一切厄难?”
灰袍中年人,即陀吠,愣了一下,就有些震惊起来,道:“长老,佛身可镇压一切厄难?”
“佛身自然可镇压一切厄难,一切的厄难皆会烟消云散。”
苦慈长老点头道。
“那吾等岂不是不用前往东土大周请救兵了?”
陀吠激动道。
这永恒黑夜不知多少万里,即使他能够侥幸来到东土,又能够带回多少救兵?
“吾佛就在眼前,何须再请他教之兵?”
苦慈长老低眉垂眼,看了看苦陀天的方向,似乎正看到苦陀天的大难般,道:“或许,正是因我苦陀天遭千年不遇之大难,佛才会显出佛身,为吾等镇压厄难。”
此刻苦慈长老朝牛车顶礼膜拜,道:“我佛大慈大悲,拔苦与乐,为渡众生倒驾慈航……”
而陀吠亦合掌举过头跪下叩拜,与苦慈长老一样。
顶礼膜拜。
拜完后,苦慈长老就走到青莽身前,恭敬行礼道:“还请青牛护法与吾等一起请佛身回寺,镇压苦陀天一切厄难。”
苦慈说完,就一手扶着牛角,如同牵牛般。
他愿为封青岩牵牛,作为一个马前卒。
因为封青岩便是佛。
而陀吠则提着脸色枯黄的僧人,恭敬而虔诚地跟在牛车后。
“苦慈大师,这是要去哪里?”
青莽赶紧道。
“请佛身回寺,也是请佛身回人间……”
苦慈长老一边走一边道。
“回寺?回什么寺?苦慈大师,君上真的没有死?只是成佛了?”青莽此刻有些懵了,听了苦慈长老的说话后,已经分不清君上是生是死,还是所谓的成佛成圣了。
君上突兀地失去所有的生息,就十分让人奇异,无法接受。
或许并不是死了。
君上岂会如此容易死去?
“苦慈大师,先生回到那个什么寺,就能够醒来吗?”
九歌哭着问,满脸的希冀。
“小施主,佛不会死,这只是佛留下的一具佛身……”
苦慈长老解释道。
“呜呜,好苦啊,九歌的心里好苦。”
九歌哭道。
“此乃是佛历尽世间的诸苦,人世间万苦皆在于此,自然是苦,苦到心里去了。”苦慈长老轻声道,满脸的虔诚,“但是,唯有历尽世间的诸般之苦,方能修行功满,唯务化利众生,大慈如云,大悲如海,普能阴覆,虽施作润泽,而本寂不动……”
九歌听不懂,青莽听不懂。
但陀吠却是惊叹不已,看向牛车的目光更加虔诚了。
这时从封青岩身上弥漫出来的诸般之苦,似乎亦在天地间弥漫而起。
渐渐地。
不仅仅空气苦了。
生命之源,水也发苦了,树上所长的果子发苦了,种出来的粮食发苦了。
此刻苦陀天无数的百姓,猛然发现天地间的一切都发苦了。
在苦陀天的各大寺庙中。
不少金刚境以上的僧人,都在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天地为何变得如此苦了?
苦陀天的天地原本就苦,一直都苦;苦,并没有离开过苦陀天,更没有离开过百姓。
但是。
苦陀天的百姓,早已经习惯了苦。
这一片天地,淡淡的诸般之苦,一直存在于天地。
但是,对于不知经过了多少年,不知经过了多少代的百姓来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乃至感觉不到苦。
唯有佛士境的僧人,方可隐约感受到天地间的诸般之苦。
而金刚境则能够清楚感受到一切皆苦。
但是不知为何。
这天地却变得更苦了,苦得他们都有些承受不起了。
诸般之苦,无穷无尽的苦,苦在他们的心头,苦在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心生悲哀,灵魂哭泣……
他们身为佛之教徒,却无法普渡众生离开苦海。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生于苦海中,死于苦海中,于苦海中挣扎……
他们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这苦陀天便是大苦海。
这人间便是大苦海。
但在不久后。
一些菩萨境的僧人,却在诸般之苦中,品尝到了世间生灵挣扎之苦,品尝到了灵魂永生沉沦之苦……
从无穷无尽的诸般之苦中,看到了大慈大悲。
看到了救苦救难。
看到了慈航倒驾。
于是看到了佛。
此刻。
在不少寺庙中,有德高望重的僧人,缓缓朝东北方向拜下。
双手、双膝和头一起着地。
不少年轻的僧人看到,皆是震惊不已。
他们无法从诸般之苦中,品尝到世间生灵的诸般之苦,自然看不到大慈大悲,看不到救苦救难,看不到慈航倒驾,自然就看不到佛,更看不到佛已在人间。
而诸般之苦越来越浓,苦得苦陀天的百姓苦不堪言。
也苦得苦陀天西海岸线的诸魔苦不堪言。
天地万物皆苦。
这,还如何活下去?
即使他们夺下了苦陀天,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