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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蹲了下来,因为晚上的风很凉,我的肚子突然痛了。

我蹲在那里,继续仰望着厕所窗户外面的夜空,我是一个倘若在家想要抽烟的时候就会在厕所里仰望夜空的小孩,望着那个大月亮,望着那个小星星,轻轻的哼唱一闪一闪亮晶晶再轻轻的哼唱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望到脖子酸痛,望到眼中噙满泪水。然后把抽进肺里的烟轻轻的吐到窗户外面。

一恍神,一刹那,一根烟就这么抽完了。

那一夜,我就这么在厕所里一直思考着,有些人的思考完睡一觉就宣告结束,而有些人的思考完还要写上一万字废话,而这些废话,被称为文学。

当然当时抽完烟后主要思考的是第二天的事情,虽然吉光的爆头并不严重,但被爆头总是非常不光彩的事,小飞的四叔似乎会向小飞爸汇报这件事,吉光回家缠着白绷带估计也瞒不下去,加上政教处的介入,当时我就已经意识到第二天会发生三方家长会谈的情况。再加上几个老师的添油加醋再扇扇火,第二天无论如何是不容乐观的一天。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各种想法,当时我的脸上刚开始长青春痘,但想法就像一个成年人那样极左极右无法告慰,似乎我后来的性格也是那时形成的,越发的偏激,当时是第一次产生了辍学的念头。

那时才上初一,也只是上了七年学,但想想好像已经上了快半辈子,所有的肉体和精神都被各种意志所禁锢,无法自拔,而那时最大的挑战也并不是吉光大刀这一伙人,其实最大的挑战是老师。

我记得上小学的五年级的时候,因为一道数学题没有做对,被我的男数学老师扇了两巴掌,这两巴掌直接打的我对社会失去了信心。但这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当时我的班主任就在旁边座着,她的正确做法是,应该站起来,义愤填膺的指责这个数学老师的不良手段,并且搂我在怀里表示安慰,但当时她冷冷的看着,一直没有说话,而我被扇了两个耳光之后眼泪流了下来,当时的眼泪才叫是发自内心的眼泪,当时幼小的心灵就像是一辆刚刚上路的新车被掰断了反光镜一样,看起来又难看又心疼。然后我的数学老师站起来,大声训斥我,他说,你哭什么哭,滚出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过来直接一个前踢,当时他的办公室的门子是向外面开的,估计他是踹学生踹出了经验,准确度极高,我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门子外面了。

这时,我听见我的班主任老师终于说话了,她对我的男数学老师说,像这种猪一样的学生,就是欠打。

那天放学之后我没有敢直接回家,拐到一个废弃的火车道旁哭了很久,一直到回家的时候才擦干眼泪,因为对于上学的时期来说,每一个年幼的孩子都不会把有关耻辱和羞愧的事情告诉父母,因为他们浅显的自尊心让他们难以启齿并在这一生中无法释怀。这种伤害是无法愈合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外面被一群人追着打你却不掉眼泪,得了疾病痛苦的躺在医院却不掉眼泪,踢足球时被人家一球把脸踢肿却不掉眼泪,但你的老师三言两语三拳两脚就能让你不停的哭泣,这并不是他们武功多高,而是你所接受的教育你所相处的坏境告诉你,老师,是你最尊敬的人,是你最依赖的人,是你最需要追随的人。于是,当你被你最尊敬的人,最依赖的人,最需要追随的人所羞辱的时候,那种内心的传统是任何人所无法逾越的。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现象,当我们被教育要尊重某种职业某种人群的时候,结果是我们总是不被尊重,比如老师,比如医生,比如olice。

所以说,没有一个天生的坏孩子,也没有一个注定的罪犯,七日创世纪,所有的发生都有轨迹。

后来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在一个平凡的午后,我坐在吉光的车上出去兜风,那是吉光买了大奔的第一个二千公里,当时我们准备去高速上体验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结果刚出吉光公司,用一档的速度穿过自行车道的时候,一辆风驰电掣的自行车从后面冲了上来,当时自行车的速度足以让吉光为他的大奔感到羞愧,因为他像风一样自由的撞掉了大奔的左反光镜。

吉光熄了火,挠了挠头,说了句,我草。就再说不出什么。

戏剧性的场面在我和吉光下了车时发生了,因为我一下车就看到,撞到大奔上的男人就是我的男数学老师,他必定比当时老了很多,但也只是人到中年,轮廓依旧。我还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两只脚,似乎风采长存,依然夺命剪刀脚,不知又踹了多少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