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仍旧是西贝留在了最后,从饭店到西贝家步行需要四十分钟,路上有积雪,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我和西贝走回了家,并且是很快走回了家,我没有再牵西贝的手,两个人只是并肩走着,突然有了很多可以在一起说的话,并且试图说完这三年来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才觉得时间太快,距离太短,后悔没有定在其它城市吃饭。
西贝说,我送一个玉指环吧,你可以带在脖子上,有个念想。也算是圣诞节礼物吧。
我说好啊,可惜我没有礼物送给你。
西贝说,以前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说话了呢,现在看来,你不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
我大言不惭的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啊。然后把玉指环戴在脖子上,然后就一直带到现在。
西贝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知道,离别这两个字,终于要实现了。
小飞还是没有出现,我希望他可以跟我说一声再见。
圣诞节过去不到一周,吉光走了。
吉光穿着绿色的军装站在人群中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原来我们和别人其实都一样,以前觉得自己是很特别的人,后来才知道大家都是普通人,直到最后生活把你折磨的成为一个特别普通的人。才真正成人。
我几乎找不到吉光站在哪里,因为大家都是一个样子,都是一身军装,并且站的都很笔直,一横排一竖排,很秩序,我很担心吉光这个从来不守秩序的人能不能适应这种秩序,然后又开始担心自己。因为这个时候我也领到了军装,并且很快就到大限之日。
我想不起来那时我有十几岁,我甚至觉得那时我是不是还在不记事的年龄,或者人在过于悲伤或者过于恐惧的时候会丧失记忆。
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凌晨,气温非常低,路上有厚厚的积雪,所有人都来送吉光,很多男一个女,大刚和耗子都还穿着校服。吉光含着泪说再见,然后上了火车。我看到他的妈妈流出了眼泪。剩下的人就一起哽咽了。
车站的规定只允许父母去送,其他人都是跳着墙头进到铁轨附近的,墙上又冷又滑,大刀在前面带路,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紧跟在后面,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还路过一个养着两条狼狗的门岗。西贝蹲在后面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一步一步往前移动,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吉光把行李放好,找了个窗户和大家说再见,当时我看见吉光的眼泪一颗一颗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大刀也是,两个人比着谁的眼泪更便宜。我咬着牙,一直冲吉光招手,没有哭出来,因为两天后我也该要离开,我不想潮湿着身体走。
火车终于开始移动,大家慢慢的跟在火车后面,大刀还在抓着吉光的手,直到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终于再也抓不住。大家站在原地,只等着吉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的那一刻。
这个时候,大家同时听到地下通道的出口发出一阵骚动,一个男孩奋力的摆脱了身后的两个警察,头也不回的追向火车,他的身材高挑,动作看起来夸张并且敏捷。在冬天奔跑的感觉很凛冽,我想他一定听到了风声,那一刻他是否会感觉到寒冷,我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