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卷毛之死(2)
这一天的凌晨三点十分,卷毛在a市的第一医院经救治无效死亡,可见之前歹徒携带的匕首质量还是非常过关,从卷毛死的下一分钟,也就是凌晨三点十一分,辉煌球厅所有人员如临大敌,凌晨四点的时候,辉煌球厅的老板吉光,吉光的骨干人员大刚小红立本大虎和我,聚隆饭庄的老板大刀,钢铁公司的老总和副总老驴和手黑,被全部请进了刑警队。
这个事件在a市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比上次对战外省帮的舆论宣传还要猛烈,因为出事的时候还未过完春节,并且出事地点在a市的繁华广场,据说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就多达十几人,但事发的场地偏偏就是唯一一处还未来及装监控的死角,歹徒如此光天化日,如此的众目睽睽,如此的深思熟虑,如此的身手矫捷,堪称悍匪,在一定程度上给a市的过年氛围笼上了一层阴影,并且自早些年原明事件造成一人死亡多人重伤之后,a市还未发生过如此赤裸裸的命案,即便是后来和外省帮的对峙,其性质的恶劣性也不及这次,于是市局对这件事极为重视,迅速成立专案组,在卷毛呼吸结束的一瞬间,为了防止几位大哥抓紧逃跑或者几位大哥开战,专案组马上营业,刑警队早早就在医院和辉煌球厅周围布控,这边刚下了死亡通知书,那边就已经响起了警笛。大家倒也猜到会有这么个过程,于是也都不做挣扎,积极配合,像吉光和金良,都是自己驾车去的刑警队。
因为我和立本坐的是公务车,所以先到一步,警车到市局大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帮人,这个场面我非常熟悉,当年金良在里面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像这样站着,我冲人群里看了看,发现这些人我并不认识,并且这些人看起来都非常冲动,警车上下去两名警察,疏导了半天,上车之后对我说这些人都是受害者的家属。我和立本都没有说话,因为手黑之前说过,卷毛是他整个家族里的独苗,而这些人里大部分都和卷毛的岁数差不多,看他们的阵势,显然不是过来拉横幅请求办案人员尽快捉拿凶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过来准备替警察叔叔抓凶手的,我看到有一个人冲着警车喊的时候过于卖力,清晰的暴露了腰间的大匕首,我看到那个匕首非常大,至少要比这个人裤裆里的东西大,于是这让我非常担心,这让我非常替这个别着匕首的哥们担心,万一他有着女人撒尿的习惯,万一他撒尿的时候又忘记了这个匕首,那么他这一辈子还真就要照女人撒尿的习惯活着。我对一个干警说到,大哥,你看到了么,那个哥们,就那个喊得最凶的哥们,他的腰里别着刀呢。警察冷笑了两声,说到,你们还怕这个么?立本对警察说,哥们,我到是不怕,我就是怕你害怕,这么多人,万一一会打起来,你说就你们这些人能处理得了么?被立本挑衅的这个警察看肩章应该还比较年轻,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一句话就爆了脾气,扭头骂道,你他妈给我老实点,我在部队当连长的时候你他妈还上学呢,在这里装什么?立本比这个连长警察的脾气更爆,马上就回骂到,你他妈让谁给你老实点呢?我过来是协助调查的,不是被当做犯罪嫌疑人的,我在部队打连长的时候你他妈还给连长当文书呢,咱俩谁他妈在装。
事情还没有个头绪,这边立本就要跟警察干上,还好车上还有上岁数看起来资历很深的干警,拦住了他这边的年轻人,我也给立本使了个眼色,才慢慢平息,这时我是非常理解立本的心情,毕竟这个地方立本是第一次来,或者说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来,立本是习惯光明磊落的一个人,是一个以主观定对错的人,按照立本的思维方式,他一定觉得,关于卷毛之死这件事,倘若真的是小飞干的,那么警方是应该给小飞发荣誉证书的,很多年前我和立本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想小飞也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岁数稍微大了一些,概念就有所不同,毕竟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很多年前,金良,吉光都是危害一方的恶霸,远不是现在这样光鲜亮丽,只是机会有时也只是一瞬间,当时手黑逼着小飞给他那小侄子道歉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局面,但我知道手黑是一定没想到这个后果的,因为他确实非常疼爱他的侄子,但令我十分担心的是,我内心一直认为,老驴从一开始是应该预料到这些事情的。
前前后后刑警队出动了十几辆警车,回来的时候坐满了四五辆,我和立本所在的这辆车刚到,后面就陆陆续续的赶到,吉光的奔驰车夹在其中,这时就已经有所骚动,我听见有砖头砸车的声音,和立本一起扭头看,发现吉光的车已经被一群人拦住,因为大家都是协助调查,警方是没有权利限制自由的,吉光已经从车后面下来,和最前面几个手里带着砖头的年轻人发生了冲突,立本连警车的车门锁都没有开,两只手一用力,胡啦就拽开了门子,马上跳下车去,我跟在立本后面,钻进人群和吉光会合,因为有一些警力在中间劝解,冲突到不是很严重,但立本已经放倒了前面喊的最凶的一个,放倒之后我和吉光就开始往头上踹,这一天估计吉光的心情也非常不好,边踹边对地上这个吉光并不认识的年轻人骂道,我草你妈的,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其实我觉得这句话说的是非常没有必要的,但也就是这句话,无意中暴露了吉光。人群中再次骚动起来,这时更多的警力从院子里赶过来,前后左右护住吉光,一行人才被送进了刑警队。慌乱之中我还是往身后扭头看了一眼,真是一片人头攒动繁荣昌盛的景象,这时我突然在想,不知道这时,婷婷在哪里?想完之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是有所改变的,因为我和小飞从小长大,以前无论碰到任何绝望的事情,我第一个想法总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小飞在哪里,但这次,小飞被放到了第二个想法之中,但是很快第三个想法再次袭来,我更加希望,无论到什么时候,小飞都能和我在一起,包括卷毛这件事,倘若真的小飞干的,那么我将会有所憎恨,憎恨小飞没有提前告诉我,憎恨孤军奋战的小飞。
在刑警队里的过程基本上轻车熟路,因为踏进院子里的这些人,除了立本之外,全部都有前科,尤其是金良和吉光,这么多年的打拼,要是没有刑警队这些兄弟们帮忙,真不知何时才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原明的出面,事情处理的就显得正式很多,我被单独拉到一个审讯室,气氛还比较严肃,除了没有上铐子之外和审犯人没什么区别,做笔录的是这个专案组的副组长,我并不认识他,但他似乎认识我,开就喊道,敖杰,卷毛是手黑的侄子对么?我点点头,说到,似的。副组长问道,钢叔退休之后,手黑不是也去做正当生意了,我还听说跟你们关系都还很不错,这次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副组长这几句话问的我心里也没底,首先觉得这件事看来警方已经掌握的差不多少,其次这个副组长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我所疑惑的,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年前还在一起喝酒的兄弟,几年前还在一起砍人的兄弟,怎么没几天,就他妈成仇人了。我只能摇摇头,说到,我不知道。副组长继续展开心理攻势,说到,你知道么,卷毛死的时候挺惨,身体都快被戳透了,这得有多大的仇恨,至于走到这一步,据我了解,你们在过年前就发生过一次冲突,对么?我点点头,说到,对。副队长问道,那次冲突是因为什么?我说,是因为见义勇为。副队长继续问道,谁见义勇为了。我说,小飞。小飞两个字一出重点马上就到了,副组长马上继续逼问,小飞他现在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一说完副组长有些愤怒,他自认为得意的心理战失败,于是拍了桌子,吼道,马敖杰,这件事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你们谁也逃脱不了关系,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尽快说出来,这样你也好和这件事摆脱关系。我摇摇头,说到,我真不知道。然后反问这个副组长,领导,您当警察多少年了。副组长说,十二年多了,怎么了,这和这件案子有关系么?我说,怪不得十二年了您还是副组长,你说这件事我要是知道的话,我现在能坐在这里让你问来问去么?你们既然觉得这件事是小飞做的,那你们就去找他。找到他了麻烦也给我说一声,我也想找他来着。
第三章 对峙
和副组长的谈话就这样沉闷结束,其实在他旁边做笔录的干警前一段时间我还和他一起喝过酒,这时的关系已经冰火两重天,比洗浴中心里的小姐还要极端,想想这种关系也就如此,婷婷那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真是经典,连兄弟都可以反目成仇,还有什么不能背叛的,想到这里感慨良多,到最后把这一切看的最清楚的竟然是婷婷,而我和吉光是最被动接受的,失去的似乎远比得到的多。
审讯工作一直持续到天亮,说是协助调查,其实到场这些人后来才慢慢发现身份也就犯罪嫌疑人,每个人都在警方的怀疑中,所以警方在笔录结束之后根本没有放人的意思,按照规定,专案组是有权利扣留这些人二十四小时的,所以准备了早餐,还准备了香烟和水,大有充分利用每一分钟的局势,吉光这里没有做出反应,但是金良那边反应强烈,因为在卷毛死的这天晌午,是a市城中村改造的签字仪式,开发商和各级领导要和城中村的村民见面,金良这里要对周边村民和上级领导进行一些拆迁赔偿和工程预算的工作,金良做为北京的开发商,是要站在主席台上讲话的,结果这时金良正在小黑屋里被讲话,所以情绪相对激动一些,金良已经是房地产开发商的身份,在引领a市经济发展上也属于功臣的角色,所以这次金良的气势和第一次已经截然不同,在市局门口聚集的人群中,不光有手黑一方的社会青年,还夹杂着一些市报和省报的记者,这让金良非常的紧张和恼火,几次说明情况要求警方放人,但专案组一直以调查工作没有结束的理由拒绝金良,于是双方之间的口角逐渐升级,终于金良也不再客气,开始调派车辆围堵市局大院,这时老驴赶来,这起事件中老驴极为低调,一直没有标明态度,警方也没有传讯老驴过来做笔录,老驴做为本地的企业家,这时的露面终究还是以给警方施加压力的角色出现,因为被害人卷毛是手黑的侄子,而手黑是老驴公司里的副总,这就涉及到是否有企业之间互相泄愤的问题,老驴从卷毛被砍当时就要求警方给予保护,防止他和手黑成为下个目标被报复杀人。这事是老驴来到专案组之后我不经意听到副组长和组长的谈话才知道的,听到之后我大吃一惊,整件事是个什么情况,老驴应该是最清楚的,这件事明显是小飞在背后操纵的,这就出现一个老驴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态度的问题,是把事态继续闹大,还是迅速平息处理,其实这个时候老驴的态度是最关键的,结果他还要寻求保护,这也就亮明了他的态度,期间我悄悄把这件事告诉吉光,吉光没什么反应,冷冷的说到,老驴做的对,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吉光这句话把我也说毛了,低声问道,吉光,这件事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你现在能联系到小飞么?小飞下一步还有打算么?吉光摇摇头,说到,我不知道小飞在哪里,也不知道小飞下一步还要做什么,但不管他做什么,我辉煌球厅都罩着他,老驴警察保护,我就让小飞有辉煌球厅保护,看谁保护得了谁。我说,吉光,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按照小飞的脾气,我觉得他做不出这么有心计的事情,他最多也就自己抄个刀去劈了卷毛,怎么会预谋的这么深。吉光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再说话。
我和吉光这时站在审讯室门口的走廊,虽然警察不让出大院,但在走廊上还是自由的,彼此之间也没有过多的被限制交流,所以立本大虎小红这些被怀疑和本案有关系的人被调查完之后都在走廊里,有的蹲着有的站着,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抽烟的抽烟,抽烟的抽烟,除了抽烟,都在抽烟,阴暗狭长的走廊快要着了火,一片云雾缭绕。
然后老驴从专案组组长的屋子里出来,走之前还和这个组长握了握手,看样子彼此之间极为友好,然后老驴离开,路过我的时候我看到他身后还带着两个警察,我想和老驴说上一句话,但我一直看不到老驴的眼睛,自始至终,老驴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人,梗着脖子在大家的注目礼中出了走廊,大虎啐了一口,骂道,草,什么东西。吉光依靠着走廊蹲着,仰着头抽烟,吉光刚才也对老驴行了注目礼,看着老驴冲着他走来,又看着老驴从他面前走过,直到老驴离开,吉光才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也不知道吉光在笑什么,在想什么。
老驴这边刚一走,专案组马上就有所反应,金良和大刀被叫到组长办公室,在笔录上签字,签完字就意味着这套程序结束,组长在办公室里大声说到,安总,你们可以走了。之后金良和大刀从办公室里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都是阴着脸,路过吉光的时候一起停了下来,吉光还在呵呵的笑,金良说到,吉光,今天这个项目本来你也要出席的,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估计你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记者和媒体那里我想办法帮你圆过去吧。吉光点点头,说到,前期打过来的拆迁款我放到老爷子那里,我已经交代过,一会你派人去取,今天应该能用得到。金良摇摇头,说到,现在这么紧张,头批款今天就不准备放了,工程的事我尽量放一放。大刀在金良的身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问吉光,吉光,事情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吉光还在呵呵的笑,说到,大刀,你刚刚新婚,能不操心的事,还是少操心的好,早早回家陪大嫂吧。说完又对金良说到,金良,头批给拆迁户的款是一定要发放的,你不发放,也会有人发放。金良点点头,说到,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我觉得一会仪式结束之后专案组就会放人了,你也不用太着急。金良这句话说的吉光也是一愣,愣了半天才对金良楞出一句,金良,看来你什么都明白啊。金良苦笑道,我当然什么都明白,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经历的这么多的事情,谁心里在想什么,又能瞒过谁。金良说完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沮丧,气氛非常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从屋里出来一个看起来正气凛然的干警,看到金良和大刀还没有走,立刻吼道,诶,你们这两个人,让你们走怎么还不走,不想走了是不是?这一声吼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吼了过去,蹲在地上的都站了起来,抽着烟的都腻灭,然后一起看着这个刚吼完表情似乎还很过瘾的警察,金良默默的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干警估计也是参加工作不久,看到金良在看他,继续吼道,你看什么看?吼完金良继续看他,并且边看他边往前走,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金良一迈开他的步伐,在走廊里球厅的这些人马上跟到了金良身后,一群人闷闷的走向这个干警,人民警察是不能后退的,但是这个年轻小伙子还是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时从另一个办公室出来一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拉了一把,把这个年轻人拉回了屋子里。金良这才用力的深呼吸,之后扭头,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有说,和大刀扬长而去。
金良确实什么都知道,调查工作到上午十一点,也就是仪式结束的这一刻,专案组开始让案发时不在场证据确凿的人在询问笔录上签字,这次事件虽然手黑一方是受害者,但最大受益人可以说是老驴,老驴一直在想着任何办法让吉光退出,结果在这次开工仪式前夕,在金良的团体和群众领导以及媒体见面的重要时刻,吉光缺席,对于无风就能起浪的媒体来说,吉光做为董事会之一,如此关键时刻,因为什么缺席,这一点,就足够发动大脑的潜能,无限展开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