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最后的结论却是指向太子东宫的。

容汶熙贵为太子,手下不仅有一干臣僚,还有他养的不少幕僚术士。

才十八岁的他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帝国,俨然其父之风。

而那密报中说的,就是容汶熙养的一个术士是从北地会制“雪颜”这毒的家族里出来,这个家族也是北地的显赫家族,而这“雪颜”之毒,本不是作为毒药而用的,反而是用作一种保存皇族尸首的方法,在人将死之时,吃下这药,慢慢地血液越流越缓,身体渐渐冰冷,这样就在毫无苦痛的情况下死去了,之后再封入冰棺,葬入特地的冰缝里,可让尸首几千年不腐,而且保持极好的情况,如冰雕的一般,面如生时美好。

因为只有北地有天时地利,才能够用这种方法安葬,所以,这雪颜之毒,在南地才如此罕见,罕见到天朝太医院里从没有人知道这个。

太子成了嫌疑人,容琛非常恼怒,想到容汶熙是想杀了魏颐以绝后患,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皇位的威胁,容琛心里就更加阴沉。

那个会制“雪颜”的术士一日去雅楼里消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太子府。

从他的嘴里,容琛得到了确切的证据。

此人的确有带过一枚“雪颜”来天朝,用冰雪封起来,来太子府后,就给献给太子,冰冻保存在太子府地下巨大的冰窖里面了。

他说“雪颜”只能被皇族之用,但是他想用这种法子安葬自己病重不治的妻子,于是偷了一枚药丸,没想到他妻子不愿意吃这药,熬到最后过世了,而他却因为这药犯了禁忌,不仅被家族驱逐,而且在北地,要被皇族诛杀,所以他就逃了,将这药献给了太子殿下,从此做了太子府里的幕僚,其实也就是被养着不做事的。

因他的回答,容琛问道,“也就是说,这药,只得太子府的那一颗。绝无可能再有别的流到天朝里。”

此人道,“的确是只有这一颗。这药是在皇族每出生一人时就制一枚,皇上立了皇后之后,为她制一枚,连其他妃子都没有份。所以,这药是极少的,罪臣偷出的那一枚是一位公主的,所以,罪臣才会被家族驱逐,为北地所不容。据此,罪臣敢肯定,的确是只有那一枚流入南国。”

容琛面色深沉地听完他的这些解释,让将他继续关起来,然后抓来金老头,问他这药这么稀少难得,他怎么会知道这药,而且还治好过这种病人。

金老头很是肃然恭敬地回答,“老朽只知这药难得,可不知还有这么多典故。我救了一个中这种毒已经要死的年轻女人,就是采用将这种毒发出来的方式,不过,她除了中了这种毒,还生了其他病,老朽也一道给她治好了。最开始给她发毒时,大家都阻止老朽,后来把她全治好了,她家倒是对老朽恭敬得厉害,让老朽想想啊,说不得那人的确是什么贵人,不过,我听他们的言语只明白六七分,不是全懂,所以,也不敢确定。”

容琛只得到如此回答,但是,确定是容汶熙给魏颐下的毒,这是无疑了。

只是,那药是冰的,他要如何让魏颐吃下去呢。

容琛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才想到魏颐那时候兄长大仇得报,又对能找到他那小侄儿魏归真没有了期盼,连贴身丫鬟也死了,甚至对他,态度也反常得很,待他和颜悦色,这决计是不正常的,他明明总是抵触和他同床共枕,那段时间也从没有反抗过,还在床上回应他。

那时候,容琛为魏颐的顺从只感到高兴,以为他是接受自己了,也接受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愿意和他好好过下去了,现在才明白,那时候的这种想法真是太一厢情愿。

魏颐那时候定然是已经想到了死,所以,才那样做的吧。

那“雪颜”之毒,根本不是别人给他下的毒,是他自己吃下去的吧。

而且这毒不是突然发作,而是慢慢发作,冰冷下去,这才死亡。

这样,还能牵扯出刘妃厌胜之事,将害他魏家的最后的刘家也拔除了。

大仇全部报完,他就能够安心地去死了。

容琛想到这些,只觉得胸口发闷,从脊背处升起寒意。

心想魏颐的心里,还是魏家才是最重要的,而他,只不过是他报仇用的刀子而已。

容琛突然觉得胸口极痛,像是有数把刀在割他,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刀子造成的,是魏颐对他的伤害,只有魏颐才能够让他这样痛。

他不知道,魏颐心里可曾有过他,或者他只是可有可无,他只是一把刀,可供他利用而已。

魏家的事情了了,魏颐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为了扳倒害他魏家的刘家,他就可以用自己的命去交换;他就能够对自己那么狠心,一点也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死了,即使他是皇帝,也是有心的,也会伤心,为他难过一辈子。

容琛想通这些,那天下午,就在石渠殿楼上阁楼里坐了一下午,上面摆着魏颐几幅画像,都是容琛自己画的,容琛自觉自己的画画得不好,总是难以描摹魏颐之万一,但是,他依然没有让画师去给魏颐画像,他总是自己画,然后自己看,他在一笔一笔勾勒魏颐的同时,画上的魏颐对他笑,对他回眸,他就觉得,魏颐是真心爱慕着他的。

他喜欢这种感觉。

但现在,他坐在那里,看着画上的魏颐,只觉得画里的魏颐的笑是对他的讽刺,魏颐心里根本没有他,他可以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去死,他宁愿去死。

容琛将那画取下来,想撕掉,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即使那笑是虚幻的,但是,终究是魏颐在对他笑不是。

容琛从楼上下去,李昌中正好上前,看到一向气势铮铮的皇帝,现在居然一副颓然的模样,不由得诧异,知道他心情不好,就赶紧特别地小心翼翼,道,“子琦公子那边让人来问,皇上今日是否要过去用晚膳。还说是子琦公子亲自做了桃花饼,连膳房御厨也说他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