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涌上的红.潮在周遭纷纷的荧光的映衬下,时而罩上几分暗影,渗入暗影的绯色更加艳丽动人。
缀在枝头的花朵似乎只为他盛放。
骨子里蕴含的小动物对于危险的预知本能令她倒退几步,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从他阴影的笼罩下逃出。
脖颈细腻的肌肤上还残留有温热感,一旦集中注意力,就仿佛还能再度回味起那一触感。
她会是什么反应呢?震怒后拂袖离去吗?还是面露惊恐不知所措呢?
但无论是哪种,对于五条悟来说结局都是一样的。
少女抬起头,萤火虫落于她的肩头,荧光一闪一闪,勾勒描绘出她的侧影,惯常清澈的琥珀色杏眼里又会是被染上怎样的情感色彩呢?他略带恶趣味的猜测,可如果当真是瞧见她的眸子里盈满恐惧他还是会心头一动,而后沁出些他也说不准到底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方才被他支起的小巧下巴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再度跃入他的视野。
会被讨厌吗?从来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少年,此刻竟也会在心间滑过这样的疑惑,疑惑化作夏季落下的柳絮,打了个转后轻抚心扉。
“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更多的却是不解,“明明这么做你也不会开心,难道不是吗?”
就算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宣告主权,可是内心担心她会突然消失的不安却还是有如无底深渊难以填补。
刚才那亲吻,清浅得似乎他才是真正被动的一方。
“而且,我并不觉得咒术师和普通人在对待感情上面有什么区别。总而言之……刚才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吧。”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后等第二天太阳升起,白日之下的他同他还有她都又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再保持那份微妙的平衡感。这就是她的想法吧?
“如果是他的话,你也会这么说吗?”他没有直面应答福泽清叶的话语,反倒是再度抛出另一个话题。
话语中的“他”意思清晰,直指夏油杰。
“还是说只是对我才采取这种话术呢?啊——”他的嘴角上扬,熟悉的氛围将她的思绪牵引回那个夜晚,电影散出的光芒渡在他的侧脸,他缓慢俯身质问为什么要忽略他呢?他又问,“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特殊’吗?”
“并不是,你想太多了。”她矢口否认。
很明显五条悟不会仅凭单薄的言语而改变想法,能让他有所收敛的原因也只是福泽清叶眼中暗含着的疲惫。
再一步步紧逼只会把她推到另一面。
“那就当我刚才的话都没说过吧。”他说。
再美的风景遇上心中郁结不散,也是没有心情欣赏。
怎么可能做到无视他之前的举动呢?福泽清叶垂在身侧的手掌几度收拢后松开,尽管她告诉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离开这个时空,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就需要没有任何顾忌的回到自己原有的时间线上。
五条悟当然察觉到了,福泽清叶那若有若无的躲避与其他人建立过多联系的倾向。
直到某个时刻,她也会毅然地斩断与他的联系。
只是……
他跟在福泽清叶身后,树影婆娑,阴翳在少女瘦削的背脊上流转,他的目光一如这树影,笼罩于她身后。
——只是,他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回去的时候两人还遇上了藤本,后者当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也只会认为是情侣间的小争吵。藤本询问起山中夜景如何,福泽清叶回答含糊,勉强挤出几句客套夸奖的话。
无法同他人言说,在她为了避免与其他人产生过多交集而缩小交际圈的同时也意味着她背后甚至没有任何援助。
现在距离夏油杰叛逃还有一年左右,不考虑中间发生突发事件,她也至少需要在这里停留一年。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困难。
几句话聊下来,藤本看出五条悟和福泽清叶间气氛之诡异,出于成年人的眼力见,他讪讪笑过后走开。
晚上的祭典才进行到一半,村中心的篝火燃烧得正旺,熊熊烈焰驱逐过往的邪祟并以此祈祷来年的福运。
“我先回房间了。”福泽清叶说完就匆匆离去,逃避之意溢于言表。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村中心,所以她走在通往暂住的民居的路上几乎没有看到其他人,到了民居里头也是冷冷清清。打开门,再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一直被压抑着的心悸感充盈于四肢百骸,她背靠着门,背脊完全贴合门板,上衣较薄木门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入肌肤。
手掌抬起,指尖轻轻的搭上脖颈。
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倒不如应该问,在她来到这个时空前,之前那位福泽清叶又做了什么。
她又能够求助谁呢?先前她也有试探过夏油杰的口风,后者显然在隐瞒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她的求助对象落在了家入硝子身上。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你不应该在和悟约会嘛。”电话那头硝子的声音略带慵倦。
“就是有点事情……等、什么约会啊!就是出任务而已。”
好在她所住的民居房间还自带独立卫浴,此刻的福泽清叶正做贼似的躲在卫生间里,把门反锁,家入硝子总是语出惊人,福泽清叶还是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了一遍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出任务。
“噢——”硝子很平淡地应声,“所以呢,有什么事情吗?”
福泽清叶花了好一会儿用来组织语言,再把刚才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说给家入硝子听。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都让福泽清叶觉得是不是信号出问题了。
“你想问究竟是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身处医务室的家入硝子回望那张病床,被分割帘遮去一半,自她的角度看去只能撇到一隅。家入硝子第一次见到福泽清叶就是在这张病床上,五条悟守在床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少女。
——宛如守护珍宝的恶龙。
那时的家入硝子的脑中竟在第一眼冒出这样的奇怪比喻来。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并非什么奇怪比喻,反倒成为预言。
把手中的细长香烟按灭,烟头处飘出一缕青烟,家入硝子收回视线,声音却还是倦倦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对待啊。”
已经不知道被重复强调过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