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乡下蠢妇挡了自己几乎唾手可得的正室名分。
周宅外院的高檐下挂着白纸糊的丧家灯笼,在夜色下发出上惨淡的光。
庾湘兰故意等了一会儿,在暗处紧紧盯着那个高挑持重的女人,心里不知为什么又羡又嫉。
即便遇到这么大且不可预知的祸事,被众人簇拥着的谭氏一举一动依然规矩如仪,处处显露着大家闺秀宠辱不惊的端重范儿。略略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路途的风霜痕迹,神色也有一丝疲惫。
这女人生的平淡无奇,五官没有丝毫可描绘之处。
可眼神烁亮无比,淡淡一扫气势逼人有凛凛威仪,院子里候着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心里不是滋味的庾湘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打量着谁不知道谁的底细。
不过是江州府一个寻常海商的女儿,不过是仗着长辈多年前余留的情份才有嫁进周家的资格。说穿了,和自己这个身无长物的飘零人相比,其实也贵重不到哪里去。
如今不过是看着家主死了,这女人就敢装模作样地跑到京城来充大头蒜。说是奔丧,骨子里多半是盯着周秉遗留下的这些可观家产。
只可惜数天后降罪的明旨下来,这些好物件还不知道要便宜谁?
夜色渐渐浓重得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庾湘兰几乎愉悦的想,谭氏虽然占了周秉一辈子的正室名份,自己……却占了周秉一辈子的人。
虽然周秉歇在后宅的时日实在少得可怜……
看着母亲眼中跃跃欲试的亮光,善于揣摩的周晖立刻猜出她的大概心思。
忙拉着她的袖子摇头劝阻,“那位……大人所说的和我私底下打听到的情况基本上差不离,眼下的周家已经危如累卵。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儿子的话庾湘兰还是听得进去的。
就拢了拢斗篷细声笑,“是呀,我跟这等丧家之犬斗什么气,好好过我的日子才是最紧要的。日后到了那边你千万好好读书再不可贪玩,像你……亲爹一样正经考个状元回来,我就是即时死了也是欢喜的!”
周晖暗暗松了一口气,搀扶着生母小心地往回走。
跨过回廊时实在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就见肉眼得见的极远处有火光明明暗暗,那是正堂棺椁前的硕大铜盆在焚化祭奠亡人的纸活儿。
可有什么用呢,现在家里纵有金山
银山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周秉一辈子活得肆意潇洒,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周晖从小就觉得没有人能够超过父亲,那是高山厚土一样的存在。就是他的那些同窗师长,也因为他是周秉的儿子而另眼相看。
可如今人一没了,连上门吊唁的宾客都没有几个。
与周家相厚的人碍于往日的情面,也只敢趁着夜色上门拈几炷清香。
大多数的人家都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观望,等着头顶的最后一块巨石砸下来,再来决定是否与周家继续走动?
朝堂上的新旧更替就是这么冷酷,且无半点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