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年四十一,因父死辞官归乡,死于冤狱。
信背后,用潦草笔迹,匆匆抄下一首旧诗。
“负书犹在汉,怀策未闻秦。复此穷秋日,芳樽别故人。”
陈默心头突然有些憋闷,想大喊,想拔剑,想把他揪出来骂他一顿,却想起此生他再也见不到陈子昂。
他带了酒,上马疾驰,到洛阳郊外寻了处高坡,面朝西南,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出可制远敌,入可辅明君,乃陈某毕生所愿!”
他摔了杯子,瓷杯掉在泥里,片片碎裂。
“许浩然,我他妈真羡慕你啊,到哪都这么遭人惦记。”
秋风萧萧,远处一个女子骑马走上高坡,在他身后停下,从袖间掏出一封书信,张口,说着磕磕绊绊的洛阳官话:
“阿耶手书,说是要给李抬史。若李抬史不在,就转交崔仲郎。”
徐有功,咸亨元年举明经及第,历任司刑寺丞、秋官侍郎,累迁侍御史、司刑寺少卿。在任期间,手中几无冤狱,三次因奉公抗旨下死狱而受赦。
长安三年,徐有功寝疾,逝于东都南市故宅,上深痛惜,追赠大理寺卿。
他打开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笔力极弱,是在病重之时,勉力写就。
“徐某一生碌碌,无愧庙堂,唯负儿女。今有一幼女,乃故人遗子,名唤阿昔。望君念及往日,替徐某多加照拂,九泉之下,不胜感激。”
陈默抬头,瘦小少女朝他行礼,浅金色碎发在风中飘扬,像一根坚韧苇草。
她挺直腰板,一脸骄傲耿直的样子,倒是和徐有功如出一辙:“阿耶曾言,我所守者公法,不可以私害公。崔大人莫要听信阿耶之言替我推举,阿昔自有本事。司刑寺不收女官,我便去考武举,做鸾仪卫。”
她眼角微红:“只是这信,是阿耶临终嘱托,不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