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翻了一页,即不忍再看下去。这是她祖父在太宗朝时,与房玄龄、褚遂良等一同编修的《晋书》。
“上官仪,精通佛典,尤擅《三论》,历任弘文馆直学士,累迁秘书郎、东西台三品,加银青光禄大夫。” 太后将《晋书》收了回去,倚靠在榻上,像在回忆往事。
“可惜,先皇让他起草了废黜朕的诏书。本非他之错,乃是因先皇畏首畏尾,故将他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 太后看了一眼上官昭仪:“汝亦因此遭横祸,戴罪入宫。可曾有怨?”
上官整顿衣裳深深行礼,坦然道:“ 充作宫婢时,自然有怨。然如今能执笔凤阁,谏言亦能上达天听,却是从前在深宅中做女儿时,万不敢想之事。”
武太后哈哈大笑,赞许地看着她:
“上官昭仪,吾将汝留侍左右,即是因汝,像极了当年的朕。”
上官笑了笑,口称不敢,顺手为太后磨起了墨。太后自顾自继续说道:
“吾幼年,周国公未丧时,曾随父母游历南北,先慈将我如男儿一般教导,让我饱览史书典籍、又时时考问我财政军务,教我习字作书。然好景不长,周国公死后,尸骨未寒之时,亲叔伯们就将朕母女逐出大宅,另谋居所。当是时,朕年十四。”
“朕的叔伯侄儿们曾言,朕身为女子,才学过人,每每出头露面,强词夺理,不敬父兄,迟早横遭灾祸。”
上官磨墨的手停了一停。
“上官昭仪,汝可知,身为女子,才学过人,如何才能自保么?” 太后回首,拿起一支笔,浓浓地蘸了半干的墨汁,铺开一张纸。
“不要低头,要走到最高处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汝之才学禀赋,词句文章,经略时策,重于儿女情爱,重于宫闱私斗,重于博一个母慈子孝的虚名,是真正应当流传后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