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已经在西暖阁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
他跟前的桌案上摆着奏疏,光看掉其中的一部分,就花了不少的功夫。这是从内阁送来的。他们再没有要遮掩,不肯放权的意思,但也没有要真为新帝助力的意思。
他们只是恭敬地送来了奏疏。
少于接触政事的新帝,兴许将奏疏拿到手都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大抵是这样想的。兴许所有人都在等着瞧他的笑话。
萧弋轻嗤一声,接着看起了剩下的奏疏,而这一次,他的速度要快多了。
之前只不过是他在进行初步的适应而已。
他并非全然未接触过政事的。
先帝过的日子浑噩,奏疏堆叠在桌案之上,少有翻开。而朝中政事有能干的臣子支撑转动,倒也不缺他来发号施令,奏疏送到他的案头,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但先帝少有翻开,萧弋却是有悄悄打开来瞧过的。后来先帝发现他的动作,也并不斥责他,反而让他去看……
看得多了,萧弋自然不陌生。也正因为看得多了,他才更是年少阴沉,对旁人的心思洞悉到了极致,而越是洞悉,他就越是觉得憎恶。
不知不觉,日头都似乎都倾斜了。
萧弋合上手中的奏折,问:“几时了?”
赵公公道:“皇上,申时了。”
萧弋又问:“今日她又去了哪里?”
赵公公自然知道这个“她”指谁。从前杨姑娘在宫中时,皇上少有过问,但如今人出了宫,倒是每日都要问一问,且问得事无巨细。
赵公公道:“今日姑娘去了李家的画舫上玩,还碰上了钧定侯府二公子,东陵李家四姑娘。”
听见后头两个人的名字,萧弋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他道:“柳家行事怎如此蠢笨?还叫李四出外放纵。萧光和今日又作何反应?”
“这二公子昔年恋慕李四姑娘,众人都知晓。不过……”赵公公顿了顿,有些不敢说。
而萧弋的目光已经落到他的身上了。
赵公公咽了咽口水,道:“今日那萧二公子多有冷落李四姑娘。”
“为何?”萧弋眯眼问,他的眼底已经涌现了锐利的光。
“姑娘在画舫上兴起喂鱼,那李四姑娘恰好也在对面喂鱼,惊奇的一幕便来了……鱼儿全都跑到姑娘那里去了,这便罢了,鱼儿还争相跃动抢食,反观李四姑娘那里……一条鱼也没有……兴许是这等奇观,吸引住了萧二公子的心神,便无暇顾及李四姑娘了。”
萧弋眉眼笼着的阴沉之色反倒更浓了,眼底也涌现了厌恶之色。
他道:“若当真牵挂喜欢,哪里会因一出奇景,便无暇顾及心上人?”萧弋的手指搁在桌案上,他轻敲击桌案,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又道:“最好他没有别的心思。”
“回涵春室罢。”
“是。”
赵公公忙跟上萧弋,一行人往涵春室回去。
而涵春室里的宫人总算等到了皇上回来。
“皇上,姑娘又送了条鱼来,养在缸里了。”小太监说完,还忙学着高侍卫,又补了一句,强调说:“是一尾锦鲤。”
萧弋转头,朝那缸里一瞥。
便见一尾红,游动来去,占据了所有的目光。
赵公公也跟着探头看去,他想起底下人汇上来说,所有鱼儿只围着姑娘转,又想起来钦天监卜曰,南方岷泽县有一女子,若为新后,必使新帝绵延益寿,国运昌隆。
赵公公笑了笑,两眼眯起,两颊的肉也都鼓了起来,笑得脸都成了一团。
萧弋盯着那尾锦鲤,道:“兴许她真是朕的锦鲤。”
养什么鱼。
他倒是想将她从外头揪回来,养在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