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叹了口气道:“兄长难得受一回伤,着实不大值得。”
凤亭道:“如此,有威逼在,又有恩情在,她自然不会往外说你我的事。”
六公主点点头,伸手去够那两个匣子。
一个是皇上赏的,一个是皇后赏的。
六公主开了一个,惊喜道:“是银子,大晋的银子!”
说罢,她忙又开了另一个,登时垮下脸来,道:“怎么是女子用的首饰?兄长又用不上。”
凤亭刚想说:“你用便是。”
但话到了唇边,他蓦地想起来,他一手将人从湖边捞住,再扶她站稳,她身边很快便围上了许多人,他们都同她柔声说话,她却像是呆住了,便拿一双澄澈的眸子,就这么盯着他。
她的眼眸过于漂亮。
若非亲眼所见,他便也不会知晓,原来世上有这样美丽,偏还又一尘不染的女子。
她的眼如含着漩涡,会将人抽入进去。
凤亭面无表情地拉下面纱,便将方才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等马车行至一半,他照旧跳了车。
六公主在其后目送他远去。
坤宁宫内,宫人都悉数退下,便只余下两道人影,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下,影子拉得长长的,几乎重到了一处。
萧弋一手捏着点心,往杨幺儿的嘴边喂。
他低声与杨幺儿讲了,过去惠帝在时,木木翰如何夺走了大晋的城池,他不自觉地便讲了许多。
杨幺儿呆呆道:“他抢了我们的东西?”
萧弋闻言失笑:“是,木木翰抢了我们的东西。”在说到“我们”二字时,他的语气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杨幺儿是听不出这样的细枝末节的。
她只舔了舔唇,道:“要抢回来?”
“是,要抢回来。”
“如何抢?”杨幺儿歪头问。
萧弋神色骤然一肃:“朕想要清朝中奸佞贪官,但都无法成事。盖因他们心下仍旧觉得,朕是他们可拿捏的……如此便要让他们见识到朕的铁拳,他们心下方才懂得畏惧。朕不能指望,用祖宗规矩来约束他们一辈子。这群人是从来没有良心可言的。”
惠帝便是浑浑噩噩等了一辈子,可又怎会等到他们良心发现呢?
杨幺儿听得懵懵懂懂,便只好盯着他发呆。
萧弋垂眸,触及到她面上神情,他便抬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头顶,道:“没有旁的法子,唯有一途。借木木翰之事,御驾亲征。从军中立威望,重掌军权……有了闸刀悬于颈边,他们方才知晓害怕,知晓敬畏。”
“御驾亲征?”杨幺儿重复着反问。
“便是朕要去往战场上,杀木木翰大王。”萧弋简化了讲给她听。
“战场?”杨幺儿却仍旧不大懂。
因为这两个字,与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都太过遥远了。
萧弋道:“便是要横刀拼杀,你死我活之地。”
杨幺儿的心骤然快了起来,连带的指尖发麻,脑子里也变得难受了起来。
她不自觉地揪住了胸前的衣衫,呆呆盯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死我活?”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塞了许多东西。
一边想着战场可怕,会死。
一边又想着,我怎么心又跳得这样快,还发晕……
我又对巫女有男女之情?
又对皇上有男女之情?
杨幺儿紧张又仓皇地想,我岂不是戏文里写的,水性杨花的女子!
念头堆杂,不知不觉,她便流下了眼泪。
萧弋怔住了:“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