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决定,由市长黄子良出面,先接见工人代表,安抚群众,听取工人的意见。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工人代表们提出了要求:一、补偿没有到位的工龄买断钱;二、解决下岗工人的医疗保险问题;三、补偿不到位的失业救济金;四、要求和目前的没有下岗的职工享受同样的待遇;五、合理解决养老保险问题;六、追究三四六七九厂和沙常机电厂走到今天的原因,严肃惩处贪污腐败分子,给广大职工一个交代。
朱代东听到条件,心中笑了笑,提出这样条件下人,一定是个理想主义者。
第273章 谈判陷入僵局
改革的目标之一就是要孕育出私有经济,化生出阶级。在转轨过程中,“公平”是暂时不能不被置于第二位的价值。要刺激起经济增长的效率,建构起经济发展的动力,对“公平”的关注,暂时就只能止于底线之上。
什么是底线,不造反、不做出打砸抢的事、不扰乱社会秩序、不违反法律,这就是底线!
这实际上又回到马克思以前的公平观!
传统观念认为,结果平均的“公平”,只是一种空想。现实可行的,是阶级社会中人人有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平等”。
马克思蔑视这种公平,认为资本主义的“机会平等”中蕴藏著大量不平等的罪恶。老马是对的,真正的“公平”只是一种理想,在现实中从来不曾有过。老马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设想通过消灭“私有制”来消灭阶级,实现结果平均的理想。但一方面私有制的消灭抹杀了社会分工,使社会发展丧失了最强大的动力;另一方面,公有制国家的强势集团在私有财产之外据有了大量特权,制造了新的不平等。
事实上,只要资源稀缺性存在,实际占有上的不平等就不会消失。反复试错的结果是,人们不得不接受“机会平等”的有限公平,承认私有制和阶级社会的合理性,容忍一定程度的不平均结果。中国正处在向私有制经济和阶级社会转型的过程中,其间的不平等,必然比已成型的阶级社会更甚。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代东很理解今年国务院主导的宏观调控中,不放弃低效的国有经济。中国的事情很复杂,不能完全按经济规律办。给陷入困境的大型国企输血,既是一种政治上、意识形态上的必要妥协,更是一种顾虑到大多数人即时利益的策略让步。
如果国家金融力量转而支持私有企业,那么本来就已经陷入困境的国企,在遽然断奶下,必然会訇然倒下。那不但在政治上不好交代,成千万上亿的失业工人更无法安置。正在扩张中的私企难道能容纳下这么多工人?
中国的失业问题,根子在人口过多,劳动力过剩,只有低效率的国企才能容纳这么多“多余”的人。这是一种变相的社会保障机制;这也是社会保障体系尚未建立完善以前,低效率的国企有必要尽力维持的理由。
转型期也是敏感期,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成燎原之势。国企倒闭,大量工人突然失业,而私营企业聚集和增殖的财富短期内又不可能转化为社会福利,怎么办?改革不能不瞻前顾后,匍伏而行。
如果让朱代东代替黄子良选择,他会接受一部分工人代表的意见,但对于其中的一些要求,却要坚决制止。比如“要求和目前的没有下岗的职工享受同样的待遇。”这不是开玩笑么?改革就是要打破大锅饭,你下岗了还要享受在职工人的同等待遇,那别人的积极性又怎么提得上来?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人人都喜欢下岗。
对于前面的三条要求,可以有选择性的接受一到二条,全部答应不可能。至于惩治腐败,可以忽略不提。朱代东人虽然在大会议室里,但对旁边不远小会议室中,黄子良跟工人代表的谈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也仅仅只能听听而已,包括田宇豪在内,到了这里,都只有乖乖听指示的份,绝对不能胡乱发表意见。你知道你说的话是否正确?到时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往小里说,会影响政治前途,往大里说,会有牢狱之灾。
朱代东看到时友军端坐在前面,只有两排座位的距离,本想过去跟他说说自己的意见,但还是坐在了座位上。当着县里这么多领导的面,自己去找时友军汇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何况,这样的事,就算找了时友军,也未必有得。得想点别的办法才行,跟政府作对,谁会有好下场?最终吃亏的还是外面那些工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