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爱的,她恨的,她惦念的,她舍弃的一切,从这里坠落。
从这漆黑的、阴郁的、生命将尽的疗养院。让她消失吧。
“你的心也会痛吗?李可可?”
张秋手扶着轮椅,真正走过风浪的人,面对生死也是笑意宛然:
“你毁了你的父亲,又毁了你的母亲,你后半生睡得着吗?你以为天不会看着你吗?”
“如果天会看着我,它就不会让我出生。”
半面轮椅已经悬空,底下是七层高楼,风把张秋的衣摆吹得烈烈作响。她老了,还是很美,但是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远处隐隐绰绰有车队开进来的影子,但都把光和声熄了,她们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李维多低下头,轻声说:
“我不会愧疚,也不会悔恨。这世上有谁不杀人吗?肯德基杀的人是我的百万倍,银行杀的人是我的千万倍,这世上的政权交替,杀死的人是我的亿万倍,他们晚上能睡得着,我就睡不着吗?”
她把张秋推到塔楼边缘,雨水一滴滴落下来,尖尖的塔顶像融化了似的,流淌在她面上、脚下,逐渐浸湿她的全身。
她手握着轮椅扶手,心底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易。
她对爱的感知是畸形的,她感受不到太多爱,她谋杀的是她仅剩的爱。
原来杀死一切爱,也不是她想得这么难。
死亡原来一点也不恢弘,一点也不美。她的母亲出生如辰星,原来临死也要落进泥土里,像卑微落叶一样。
她又向前推了一步,眼看一切已成定局——
“李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