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时干笑:“下官倒是能拿出,只是可怜几个同僚,他们实实在在在是拿不出十两现银啊。”
“不是拿不出,是怕漏财吧?”周延儒冷哼,在自己心腹面前,他没什么可装的。
吴昌时尴尬道:“他们请下官向阁老求情,是否可以……”
“糊涂!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殿下督办,你以为还有谁可以阻挡,可以抗旨不遵吗?”
周延儒睁开眼,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同时,眉宇间也忍不住露出了烦躁--太子说的清楚,勋贵那边由太子负责,百官这边由内阁和吏部负责,虽然太子没有说具体的任务数目,但如果少了,达不到太子的要求,不但太子,就是陛下也会不悦,但如果多了,岂非证明他们一个个富得流油,都是贪官污吏?
所以,多也不是,少也不行,如何拿捏这个度,实在是难办。
四年前,陛下募捐的时候,彼时的首辅是薛国观,因为事情处理的不好,不但得罪了勋贵,也惹的陛下不悦,最后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言官一弹劾,薛国观不但是丢了首辅,连小命都没了。
这个前车之鉴,周延儒可是记在心头呢,因此,今日朝堂,当他听到太子说要发行国债,勋贵百官要带头购买之时,他心中就是咯噔一跳,只恐重蹈薛国观的覆辙。
内阁议事的时候,他就绞尽脑汁的想,回到府中,也依然是想,隐隐地,他已经为自己定出了一个任务目标---崇祯十二年时,满朝官员,最后拿出来的银子,连一万两都不到,这一次,肯定要比上一次多一些,不然他没法交代,说不定就是薛国观的下场,但也不能太多,不然得罪人太多,太惹人注目,他也依然还是薛国观的下场。
身为首辅,难啊。
事情还没有开始,就有人不想出银子,这怎么可以?如果他答应了,那他怎么向陛下交代?
“百官之中,哪些人真没银子,哪些人是假装没银子,你比老夫清楚的很,你放风出去,就说是老夫说的,家中有银子但不愿意拿出来为国分忧者,明年京察,休想得到吏部的甲等!”周延儒怒道。
京察,大明官员三年一次,京官六年一次的大考核,如果被评为不合格,评为丙等者,则视为不合格,要被罢职,大部分人都不会再被起用,不但仕途断绝,也是终身的耻辱,因此,京官们对京察极其看重,周延儒用京察做要挟,实是握住了他们的命根子。
“是。”
吴昌时躬身答应。
作为周延儒的心腹,他根本不担心京察,就算京官都被打成丙等,他也绝对会是甲等,直身之后他有点不甘心,试探的问道:“阁老,你说六部百官,要筹集到多少银子,太子才会满意?”
周延儒又把眼睛闭上了:“不着急,先看看勋贵们在说。”
“下官明白了。”
吴昌时微微松口气,以他对勋贵们的了解,知道勋贵们一定不会拿出太多,顶多就是八百一千两,给太子一个面子,应付了事,就像四年前,应付陛下一样,如果勋贵应付,那他们这些当官的,就更有理由应付了。
“阁老,下官有一点不明白,望阁老赐教。”
吴昌时向前一步,压低声音。
“什么?”周延儒呢喃。
“你说,这满城的流言,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听说吗?怎么还敢在这个时候,异想天开,推出什么国债呢?这一来,他不是把勋贵和百官都得罪了吗?大家一意为他瞒着童谣和流言的事情,如果哪个勋贵和官员心中不满,将事情捅到陛下那里,那不是就糟了吗?”
周延儒睁开眼:“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吴昌时一惊:“您是说,陛下已经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摆设。”
“可你前日不是说,这般重大的事情,王德化和骆养性都不敢轻易禀报吗?”
“我是说了,不过看陛下近日的情绪,他显然已经是知道了。”周延儒脸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