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出身世家,又有学识?所以小小的年纪,就做了科道官?
不,肯定不只是这样。
高子璋和谢鹿鸣,哪一个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就单单是他了呢?
李逸的话说成了这样,就更加笃定了他心中所想。
陛下用他,还有别的原因。
他想问个清楚,可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李逸已经背对着他了。
于是崔旻就知道,李逸的话仅止于此了。
李逸不想再说下去,其他的,要他自己去领悟,去参透。
也许来日方长,将来总有他弄明白、想清楚的那一天。
而且这个原因,才应该是导致李逸肯跟他们走的近的关键所在。
李逸背对着崔旻,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言都不肯再不发。
其实这些话,他在心里过了好多次,到今日,终究还是没忍住,当着崔旻的面,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他和万云阳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万云阳性子稳的很,什么事他都能稳住,心里也能藏住话,所以他能入阁,能挑大梁。
但是他不一样。
至少对崔旻这样的人,他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这些话啊。
话再说屋里那边。
薛成娇只身一人推开门进了屋里,可是入眼却没看到薛万贺的身影,于是她下意识的在屋中扫过一圈,终于在内间的榻上发现了薛万贺。
她的亲叔叔,一向是整仪容的。
薛万贺绝非君子,可他对吃的用的一向都很是挑剔。
这一点,在薛成娇有记忆以来,就认知很深。
然而此时的薛万贺,枷锁还带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萎靡,再没有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薛成娇抿唇捏紧了帕子,往他那里走了两步:“二叔,别来无恙。”
薛万贺在她推门的时候,就已经朝她这里看过来了。
这会儿见她挪动着步子走过来,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便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高孝礼的好外甥女。”
这话满是嘲弄,薛成娇也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舅舅提剑上门,薛万贺早就吓破了胆,若不是母亲拦着,后果如何,谁也不能料定。
从那之后,薛万贺绝不肯再与高家人来往,还是直到舅舅离开保定府回到任上,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年后,他才重新与高家人往来起来。
他这会儿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认定了,他落得今天的地步,是拜她所赐。
薛成娇弯腰拉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去:“二叔说错了,如果二叔不是那样的咄咄逼人,我也会是二叔的好侄女。”
她说完后,翻了眼扫过去,眼底是一派的清冷:“二叔是为了什么被陛下收押的,难道自己忘了吗?我父亲一生戎马,为国为君而死,可是他死后,二叔托了他的荣光,得陛下封赏,却不感沐皇恩,反倒在保定府为害一方,大肆敛财,二叔这样糟蹋我父亲的声名与清誉,来日九泉之下,就不怕没脸去见他吗?”
“你婶婶说的可一点也不错,”薛万贺恨的牙儿痒,咬紧了牙关,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牙尖嘴利,我竟丝毫不知。”
“二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薛成娇笑着摇头,“从我出生以来,二叔何尝关怀过我?我的事情,二叔又知道几件?”
“是了,”薛万贺撇了撇嘴,“所以你跟我不亲,所以你陷害我!”
“我陷害你?”薛成娇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如果你不做,我拿什么陷害你?”
“这么说,你就是认了?”
薛成娇沉默了下去。
事情都是崔旻算计的,可是这些算计,也全是为了给她出气,她不能把崔旻抖落出去。
“二叔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事到如今,你追究这个也没什么用了。”薛成娇捏紧了拳头,定定然看他,“陛下也不会见你,李大人也不会把你的委屈呈到御前。所以你说我陷害你也好,说你冤枉也罢,总归你的后半辈子,要在刑部大牢里度过了。”
薛万贺一个劲儿的摇着头:“你的心,怎么就那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