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被吓醒,他总是浑身僵硬,心如擂鼓,冷汗能把被子都湿透。
说与老樊听,他也很是担忧,又没有很好的办法,只得去外头抓了宁神助眠的草药,仔细熬了给他服下。可收效甚微。
昨夜他在书房待了一整晚,喝茶看书,心里的蠢念头是,不睡就不会做梦了。
他起身推门出去,正在园子里清扫的婢女见他出来,忙停下扫把跟他请安,几个家丁扛着梯子从园门外嘻嘻哈哈地走过去。今夏特别热,纵是清晨也难逃暑热。对面桂树下,老樊的小孙女糖儿拿着风车坐在树下,小脸挂着甜甜的笑,天真烂漫地哼着儿歌,怕是今早他看见的最好的景色了。
“段伯伯好。”糖儿嘴甜,远远见了他便蹦跳着过来。
他微笑着蹲下来抱起糖儿,问:“好好吃早饭了没有?”
“吃啦。”她可爱地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不好好吃饭,爷爷要骂的。”
“那就好。”他摸摸她的脑袋。
“段伯伯,这里好香好香啊!”她指着那桂树,“还开了好多花花,好好看呀!”
他抬眼看那一树赤红的花朵,自打这桂树开出了这种颜色的花,府中人无不议论纷纷,说此象有异,非比寻常,甚至连老樊都建议把这棵树砍掉。
他舍不得。
在他有限的回忆里,自己的人生是从迁入这座龙城院开始的,而进来之后不久,他便亲手在园子里种下这棵桂树,记得那时大家都交口称赞,说桂通“贵”,新宅入住种桂树是再好不过,荣华富贵春常在嘛。也才十来年光景,树还在原地,人却变得厉害,当年的“荣华富贵”只因为颜色不对了,便要遭灭顶之灾,呵呵,太可笑了。若要砍掉这棵树,除非他死了,当初他的原话就是这样。于是无人再敢多言。
他舍不得的不止一棵树,还有重新开始的人生。
“嗯,桂花很好看,也很香,摘下花来还能做成桂花糕。”他笑着点了点糖儿的鼻子,“回头让厨房给你做来吃吃看。”
“好吃吗?花花可以吃?”糖儿好奇地睁大眼睛,“糖儿从来没有吃过。爷爷只让我多吃青菜,可是青菜一点都不好吃。”
“哈哈,你爷爷是对的。多吃青菜,糖儿才能快快长大。”他抱着她走到树下,摘了一小枝桂花别在她发间,红花黑发最是相衬,“桂花糕虽好吃,吃多了会坏牙。但戴桂花就无所谓,回头啊,段伯伯给糖儿编一顶好看的桂花花环如何?”
“好啊好啊!糖儿要花环!”小丫头高兴得直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