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尾音撞到厚重的墙壁,又慢悠悠荡回来。
五条悟不合时宜地微顿,下一瞬又语调轻松地重复了前一句话:“——当然啦,不然呢?”
“是吗?”夏油杰略扯嘴角,“你知道现在的我有很多条分支记忆。”
“如果你想说,所有记忆里我都和她没关系的话……”
夏油杰轻笑,略摇头打断对方的话:“我想说的是,所有记忆里,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起码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的存在,没有例外。
“诶,那不就巧了?”五条悟完全没有受干扰似的继续说,“看来我是她命定的唯一呢,是吧欧尼酱~”
夏油杰:…………
“不要那样叫我。”太恶心了。
“欧尼酱欧尼酱欧尼酱欧尼酱欧~尼~酱——”
白毛趴在椅背上,故意重复念叨,甚至语气也越来越粘腻:“别口是心非嘛,而且不得已地叫比我小的家伙哥哥,我也超——委曲求全的。”
夏油杰:……你倒是给我装出点委曲求全的样子啊!
但论以毒攻毒,他觉得自己毫无胜算,不如当做没听见直接转换话题:“我问过未来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的吗?”
“唔……”五条悟摩挲下巴故作思考,“因为命定的唯一括弧五条悟括弧结束还没出现?”
“……”夏油杰稍闭眼,“你对此真的毫无想法吗?”
如果稍微肯窥视她掩藏的内心,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有什么好猜的啊。”五条悟再次无所谓地挥挥手,“无外乎是什么——如果对某个人抱有特殊的情感,就会影响到思维的判断,非理性的感情因素会诱使人做出所谓错误的决策?啊啊之类这种话吧。”
他略一停顿:“所以,哪怕某个人是特殊的,也不能参与干涉她,而这个条件很难达成,所以从理·论·上·来看,她根本不可能会喜欢别人,对吧?”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你会是个特例?”
“数学里有两种手法,归纳法与演绎法。”五条悟竖起两根手指偏头,“三角形a的内角和是180度,三角形b的内角和也是180度,三角形c也不例外,所以得出结论「三角形的内角和是180度」,这就是归纳推理,和你刚才得出结论的办法一致。”
“………”
“但是归纳推理是陷阱哦。”他开合着手指笑盈盈地说,“那要把所判断事物看做「静态、既成」,能做到的也只是概括「过去」,用静止的过去来推理动态的未来,根本不能称之为窥见「本质」吧。”
“比如——”五条悟挠挠头,“唔,就拿三角形来说吧,三角形内角和是180度这个「真理」,也只颠扑不破于非欧几何诞生之前,比如黎曼几何里三角形的内角和就突破了180度呢。”
空间是存在物质的,时空也不是平直的。
人的思想也不是机械空壳内的一堆依赖程序运行的代码与参数。
“归纳法永远只是猜想的基础,是针对「一般性」的规则,而不是证·明·事·实的·依据。”他的唇线带着些微弧度,声音也很轻,“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证明一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哦。”
“所以,你笃定她就会一成不变吗?笃定她会永远根据你归纳出的判断去行动吗?”五条悟发出一声气音的笑,“太想当然了吧。”
空荡的室内安静了几秒后,夏油杰完全没被激怒似的带着些许笑意说:“是吗?我知道了。”
“嗯~?”
“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夏油杰语气轻松,“你刚才那一大段话,背后隐藏的就是你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你同样也不认为她现在喜欢你,对吧?”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哦。”五条悟坚决不认,“事实是她超级喜欢我。”
“超级喜欢你?”夏油杰笑出声了。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的那种笑。
已经得到答案的他没必要和五条悟争这个。
“你被关在这我也没办法给你证明呀。”五条悟托腮,在对方表达出真实意图之前抢先一步,“不过如果你要借机控诉我,我只能说——是她先动手的,我才是受害者!”
夏油杰:“她一个17岁正常小女孩能对你一个一米九的28岁咒术师怎么动手?”
五条悟:“啊说出来很害羞啊你真的要听吗?总之是她先动手的,我是正当防卫。”
——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反而一副你敢问我就敢说但我笃定你不敢问的自信模样。
夏油杰忽然想起五条悟那晚对里绘未来说的话,咬牙切齿:“你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叫做正当防卫?”
“肮——脏?”五条悟理不直气也壮,“你当年和我一起看的时候可没说这是肮脏的东西啊。”
夏油杰:“………”
“你能不能要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