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16:30
“你真的不是属狗的吗?”尚未盘发的少女立于镜子前,任由造型师整理身上衣物,毫不避讳地看向靠在一边的男人。
白发青年的目光也同样毫不避讳地落在少女身上,从上到下,又与镜中的少女对视。
少女身着深蓝色的长款礼服,由于场合并不正式,剪裁设计也都比较简约。
色彩渐变的真丝欧根纱做裙摆自然散开,在侧尾部分叉,通透而轻盈,层叠的手工刺绣攀附其上,如梦幻而浪漫的深蓝海域,整理时,少女洁白的小腿在裙摆摇曳间若隐若现。
极细的一根深色丝绒缎带束于腰间,打了一个结以做裙摆的收束,也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
圆领无袖的上身纱质极轻极透,花纹刺绣立体点缀,轻薄的纱质披肩下,少女上肢与脖颈的曲线淋漓尽显。
然而,十分明显的是,透过那层极轻的纱与随机点缀的刺绣,少女锁骨上的红痕十分明显。
正值冬日,显然不会是蚊虫叮咬,造型师只提议等一会可以在那里画一朵和刺绣同样的花纹。
“可现在是冬天诶。”五条悟忽视她的嘲讽,岔话题开口,“穿这个也太冷了吧。”
之前游戏里见里绘未来,她大部分时候穿的是那套裙子短的要命还只配一条黑丝的校服,在家里惯常穿的也是随意的浴衣,最正式的大概还是那次在温泉酒店,也是他见惯了的和式扮相。
穿这种类型的礼服还是头一次见。
御三家是极传统的世家,他难以想象那群古董般的家伙会在西式别墅里,穿着礼服端着香槟杯说明天要不要去打高尔夫。
虽然这种场景也是充盈着资本的铜臭味,和那种枯木般的腐朽味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眼前此景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的确在向他展示她的世界,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
他和她相似,又完全不同。
他不会让她知道他背后世界的真实模样,那些烂泥般的迂腐一直存在,因为他是新生代的最强,所以有资本不去在意。
因为「六眼」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五条悟」这个名字带来的责任也太重,大部分时候他根本懒得去处理那些琐事,所以怎么开心怎么来。
毕竟如果每条信息都要认真去思考,就算是他也会吃不消。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忽视一切。最起码,他总可以处理好他在意的事。
而现在,他很在意眼前的少女,所以总在思考、在权衡、在判断。
这种「在意」与从前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不同,是陌生而独一份的在意,故而总让他觉得无比棘手。
他的确想放空自己随性为之,但及时行乐从来都是终结前的自暴自弃,是幼稚的不负责任。
到最后他能得出的结论唯有一条——除去必要的情况,他并不希望他对她人生的介入会带给她更多的压力。
财阀子女的婚姻从没有自主性,他们的婚姻总是利益交换的筹码,是双赢的题解。显然,处于咒术世界的五条家并不能带给她这样双赢的利益,反而会给她带来无尽的苛责与要求。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这些都掩藏于「五条悟」的盛芒之下,让她的世界,只需接受纯粹的他。或许他无法弥补她缺失甚至创伤的童年,但起码可以让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少女的模样。
这足以比联姻带来的‘双赢’珍贵。
但里绘未来不一样。
她在权衡判断下的选择,和他完全不同。
掩饰与伪装本是她的常态,用猎物的姿态诱骗他人上钩然后扑杀是她的拿手好戏。她总将真实的自我连同感性的一面掩藏在最优解下,在无人之时才可见一斑。
她并不自恋,她只是看破对方的需要,所以贴切出演,于是轻而易举获了喜爱与依赖。
因此,她理所当然地轻视这些人,轻视他们奉上的感情,傲慢地将其当做棋子玩弄于指间。
然而现在——或者说从他们相遇的最初,她对他展现出的就是淋漓尽致、甚至可以称之为恶劣的真实。
也唯独在面对他时,她罕有刻意的伪装与掩饰,而他也确实愿者上钩。
她想让他看清她的真实,连同她以前与往后所要生活的环境,这大概也是她口中「补考」的某一环节。
他的目光落在那层轻薄披肩下、隐约可见的琵琶骨上,接吻时他的手掌落在那里总会让她的身体有些警惕地紧绷,像是蝴蝶将要振翅而飞。
可之后的无数次,她都没有推开他,蝴蝶的双翅在他的掌中微微颤动,然后渐渐舒展。
他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甚至再次岔开了自己引出的话题,十分赞赏地评价:“不过的确很好看啦,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多穿几次哦。”
“一般情况下,一件礼服我不会穿两次。”少女的面上挂着浅淡的微笑,镜中与他对视的目光移开,开始聆听造型师的讲解。
要绾什么样的发型,配什么样的妆容,他一概听不懂,勉强听了几句后就有些走神。
如果不是因为造型师在场,他也能接的下去那句话。
「一件礼服是可以穿两次的:一次是为了穿,一次是为了脱。」之类的话,对着她,他几乎不需要过脑子就可以说出口。
反正只是说说,多的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托腮看向换了场地做造型的少女,觉得这种浪费时间般的等待其实也挺有趣,不需要想太多、不吃甜品也不会困倦。
她的目光总会通过镜子与他相撞,有一次她主动说:“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转转。”
他只是笑着反问:“那未来同学觉得,我一个人出去转的话就不无聊吗?”
造型师反而笑了:“里绘小姐的男伴很有趣。”
里绘未来笑盈盈地通过镜子与他对视:“是的呢,牛郎一向很会说话。”
造型师:“……”
五条悟在椅子上笑得没了形,这一次,他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客人~我的话好听的话,那就加点价呗~”
“嗯,好啊。”里绘未来笑意不减,“那就加五元好了。”
“「五元」?我们的确超级「有缘」啦。”他支着头,提议越发不着调,“那不如每天五元结清吧,利息按基准利率来算的话……哇哦,也就用一辈子就能结清了诶。”
饶是五条悟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属实有些不要脸了,结果里绘未来完全没有被无耻到,反而故作思考后回答:“每天五元可以买一辈子的上/门/服务啊,挺好的,记得每天自己来取,只现金支付。”
一副「我赚了你亏了」的模样。
五条悟:“……”
问题是他没服务过啊。
除了写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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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他看着少女脖颈上的那条蓝宝石蕾丝颈链有些出神——那是他顺手顺来后,十分自然地挤了造型师的位置,替她戴上的。
略宽的深色蕾丝缠绕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属实可以被称之为视觉刺激,而那枚深蓝色的宝石又的确与他腕间的袖扣泛着同样的含蓄色泽。
他们在别墅约一千多米外落地,搭乘早已等候多时的一辆车前往目的地,司机虽然很努力想做到专心开车,但还是假装无意识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
五条悟试图回想电影里的情节。
毕竟,他可没当过绅士,也没参加过这种类型的聚会……并且实话说,他现在很想翘脚。
坐得太正,腰还有点不舒服。
……果然,所谓的礼仪都是刑具罢了。
“猫酱。”里绘未来忽然开口。
五条悟略一偏头看向她:“干嘛?”
“差不多八点半,你别忘了找个借口要走……正常点的借口,想好了提前和我沟通。”
哦,想起来了,他不是来当绅士的。
他是来当提前离场工具人和做快递服务的。
“喔,好吧,知道了。”厘清自己的定位,他整个人毫不在意地塌了下去,调整到最舒服的姿态,尝试翘腿但空间不允许,于是将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岔得很开。
里绘未来:“……”
她伸手,食指中指相交,略一用力,弹在他的大腿面上。
五条悟微愣,然后笑盈盈问:“你摸我干嘛。”
里绘未来:“合上。”
五条悟:??
“把腿合上。”里绘未来好脾气地补全语义。
“……可那样坐好难受诶。”五条悟能屈能伸试图撒娇。
显然里绘未来并不在意他标准坐姿是否舒适,只是单纯觉得他腿岔太大有碍观瞻:“等会你敢这么坐,以后别想再睡我的床。”
司机十分没有职业操守地被呛了一下。
五条悟眨眨眼:“……可你现在也不让我上你的床啊。”都是他自己每天晚上偷偷爬的,属于他自己的劳动成果。
黑发少女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