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穆的对此却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下,看着老爸说:“你也说了,我现在啥都不是,也不可能拿你怎么样,那怎么还怕跟我说实话,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你咋不敢作敢当呢?”
我生怕他是在用激将法故意套老爸的话,情急之下我上前说道:“我老爸现在身体不好得休息了,你没事儿就走,不送了!”可没还等姓穆的答言,老爸却冲我挥了下手,示意我退回去,我只好又走回他身后,心里紧张的注视着俩人。
“我没啥可怕的。”老爸不在意的说,“说句不好听的,上次在你们队里,你拿出那么一厚摞子材料,你自己说,除了十多年前的之外,剩下的哪个有证据证明是我亲手做的,你好歹也是当过刑警队长的人,说这话不可笑?”
“指使他人犯罪也是犯罪,而且罪名更重!”姓穆的发狠的说道:“我明白,你早就是大哥了,杀人放火的事儿当然不能亲自去干,总不可能你自己去把煤气罐点爆吧,你那命多贵啊!”
“这些没用的就别说了。”老爸摆手道,然后目光如炬的盯着姓穆的反问道:“那我问你,他们那些人死了你心里是啥感觉,你会觉着他们不该死吗,你会为他们可惜吗?”
“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死有余辜!”姓穆的毫不避讳自己对老爸这类人的痛恨,倒也很诚实的说出了心里话来。
“那不就结了!”老爸也一下站了起来,一脸认真表情的说道:“你希望他们死,别人也希望他们死,他们真死了,这有什么不好?你再恨他们又能咋地,抓住他们,顶多判个十年八年,然后人家又翻案又减刑,用不了几年就又出来了,该咋地还咋地,你根本就是白忙活一场,而且还得担心被人寻仇,老婆孩子也跟着你担惊受怕,可没办法,你又不能弄死他们,你虽然是警察,但人家不动手你就不能碰,可一动手就啥都晚了!”
“那你这意思,你做的事儿是正义的呗,你是在为民除害呗?算了吧,天宇哥,黑社会!”姓穆的挥手说道,但眼神却已经开始有些飘忽不定了,再没有了站在执法者高度俯视老爸的感觉。
老爸轻轻一笑道:“我可没说我正义,我也从来没觉得我做的事儿都对,但就像老孟家在小朝鲜街闹事儿,我知道你不是不敢管,你是没权管,你上头也睁一眼闭一眼,可你去看看,现在真正对付他们的人是谁,是我和我的这帮兄弟!你可以说咱们是为了私怨流氓斗殴,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能做的是你很想做但却做不到的,更何况你现在连把枪都没有,靠你的什么正直连狗屁都不顶,还不如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强词夺理……”姓穆的心有不甘的说道,可却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老爸,无奈之中他正好看见了我,随即就对老爸说,“你不光靠着你的这种强盗逻辑活得心安理得,还灌输给你自己的儿子,要没有你的纵容,哪可能发生那些事儿,西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乱!”
“操,西区过去就太平吗?你咋跟那些混混一样,把罪名都按一个小孩儿的头上呢,你们也太操蛋了吧。”老爸不屑一顾的说道,转头看了看我,而我则把头低了下去,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西区现在的混乱归结在我身上了,但从一个警察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有些无言以对。
见我这样,老爸竟然把手搭在了我肩上,然后对姓穆的厉声说:“我自己知道,我当人家爹真不够格,我这样的人也不会教育孩子怎么走正道,我也没这资格。但我明白一点,我儿子跟我一样,面对一些人和一些事从来不会服软低头,为了尊严为了身边的人,有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选择,这种选择在你们这些‘正义’的人看来是十恶不赦的,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却是唯一的出路,不是我们想做坏人,是这个世道还有人逼的,你们有你们的信念,我们也有我们的坚持,我们是坏,但谁能告诉我什么才叫好,都他妈是扯淡!”
自从发生孟飞那件事儿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老爸对此发表他的评价,而且还是当着一个警察的面儿,这不禁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老爸都理解我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而且他也有跟我同样的感受。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种矛盾,又谈何来开解我呢,或许顺其自然看我如何继续是他无奈下的最好选择吧。
姓穆的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尽管他仍然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与职责,但对这世上很多事情他同样也有迷茫和纠结,比如面前的老爸,就已经让他陷入了莫名的矛盾之中,他甚至都有些没法对老爸再说出那些义正言辞的话语来了,最后只能有些固执的说:“不管咋说,你们混黑就是不合法,这个没啥好说的!”
“我同意。”老爸点头道:“但存在即合理,如果真该这行灭亡,那就肯定会有那么一天,可毕竟我们都活在当下,很多事情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但它就是存在,谁也没办法!你想随便就改变这个世道,最后只能是头破血流,而且你会发现你付出那么多之后什么都没变,该发生的还在发生,可你已经半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