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老爸也走了过来,一手摸了摸我的头,一手则轻轻揽住了妈妈,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形时我还只是个不太记事的小孩子,现在我们一家人多年后终于得以团聚,我觉得这是这个世上无论多少财富和权利都换不来的东西,这也让我对生活的意义重新有了信心和希望,因为我实在太想保住这份难得的幸福了。

好一会儿,老爸和妈妈将一直跪着的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尽是团聚后的欣喜与感慨,妈妈虽然还在流泪但却是泪中带笑,不时还把我好像当成小时候一样贴着我的脸,而我对此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因为这本就是作为一个孩子应得的温暖,只不过我的要比大部分人迟来了一些也少了很多。

可是还没等我们继续尽情享受够这团聚之喜的时候,从房间另一边儿的屏风后头却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那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并且好像还挺痛苦,而这也使妈妈不得不停下了对我的打量与爱抚,和一旁的老爸对视了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的老爸也是脸色微微一沉,但却还是扭头冲妈妈示意了下,然后将我拉到了旁边,妈妈则急忙地走进了屏风之后,并且声音急切地询问道:“老爷子,您感觉怎么样了,怎么又咳嗽了啊,快,让我扶您!”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咳嗽声,我不由得挪动脚步向里张望了过去,一眼就发现屏风后面的大床上,那个马脸老头正在妈妈的帮助下将身子欠起,而妈妈则不停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然后直接用手中的一条毛巾去接老头嗓子里卡出的浓痰,见此情形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而且看着体格瘦弱的妈妈有些吃力地样子心中别提有多心疼和不忍了。

费了好一番周折,马脸老头才终于停止了咳嗽,冲妈妈点头示意了下,但随即他那浑浊的目光就和站在屏风之外的对视上了,虽然这个老头看上去病得不轻,可那眼神却还是让我有种不寒而栗之感,而且在病态之下的他显得好像要比过去更阴森了。

见到老头已经发现了我,老爸倒是没有回避,反而带着我迈步也走到了床边,等妈妈将他安置后重新躺下后,老爸恭恭敬敬地凑上去轻声道:“干爹,跟您说一声,我儿子已经被带来了,让干爹您老人家费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啊……”床上的马脸老头拖了个长音,侧过脸来瞧瞧老爸又看看我,微微地动了下脑袋像是告诉老爸他知道了,然后他有些吃力地将一只满是褶皱的老手抬起冲我摆了两摆,老爸心领神会马上将我也一起喊了过去。

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我们一家三口,马脸老头声音有些含糊地说道:“好啊,好啊,你们这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这都要感谢干爹!”老爸赶忙道谢,可垂在下面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头,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个老头其实也是又狠又怕,但介于我们一家人全都被他控制住也只能隐忍下去。

马脸老头喘了会儿气,又缓缓地开口道:“丽雯是个好孩子,我有病了之后全靠她照顾着没少辛苦她,当然了,别人我也真信不过,那些人啊都他妈是狼子野心,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他就又喘了起来,妈妈则低着头无比谦恭地说:“干爹,您这话就见外了,这么多年我亏着你像对自己女儿的照顾活得这么好,我儿子也才能平平安安长了这么大,我辛苦一点儿无所谓,干爹的身体最重要!”

“嗯!”马脸老头满意地眨了眨眼,又攒足了一些力气说道:“你们两口子放心,等我身体好过来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一家,绝对把你们都当成我自己的儿子女儿和孙子看待,想要啥都行……”

他都这幅模样了却还不忘给老爸和妈妈允诺,我都怀疑他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更别说还有一个窥觊于他手中那些利益的亲信已经开始盼着他早日归西了,不过看着他这快要病入膏肓的架势我心里倒是有种无法控制的复仇感,觉得他这实在是报应。

说完这些话老头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便把眼睛合上也不知道是睡是醒的躺在床上,而老爸和妈妈也不敢有疏忽,全都精神集中地守在一旁随时给予照料,那忙前忙后体贴入微的样子让外人看来还真会以为他是我们家的直系长辈,而我虽然对这个老头恨得不行,但也明白老爸和妈妈这么做肯定也有自己的用意,便只能耐着性子也陪在一边儿,看着他俩伺候着这位“活爹”。

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出于某种考虑,尽管这疗养院里不但设备齐全而且医护人员也人手众多,但这一天下来除了必要的检查和吃药扎针之外,其他所有看护他的工作全都是由我妈妈来做,即便有专业护工也只是在一些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来协助妈妈,更令我难以容忍和作呕的是,就连老头的大小便都是妈妈来料理,而做这些事情的妈妈别说是怨言了,就连眉头都没皱过几下,全然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