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舸冷哼一声,指着她身边另一包东西问:“那敢问阿晶姑娘这是什么?闻着似乎很香。”
阿精心下一慌,她特意让阿生哥给她把桃酥包严实一点,该不会这样都被竹舸闻出味道吧?神仙的鼻子比大黄还灵吗?
她眼睛有些心虚的往边上乱瞟,面上却还是一派轻松:“这是,卖钱的!”
竹舸心里冷笑,那个卖鱼郎送的东西就舍不得给他么?
“是么,可我不喜欢吃包子,不如阿晶姑娘把这包点心卖与我,明日我带阿晶姑娘去镇上吃烤鸡烤鸭可好?”
阿精一听见“烤鸡烤鸭”忙吞了下口水,低头抠了抠手指,她素来目光短浅,现下又没有什么烤鸡烤鸭,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罢!于是便把那包桃酥往身后挪了挪:“不不行,就是,要换钱的!”接着毫不脸红道:“烤鸡烤鸭,也要,吃!”
竹舸感觉心口有股淤血排解不出,抿着嘴唇不再多说什么。
阿精看他不说话,心想神仙怎如此小气,于是便简单收拾下东西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那只讨人厌的麻雀又来了,这回还带着同伙。带头的麻雀去啄阿精的辫子,其余几只争相去啄阿精手里的那一包桃酥,阿精一路狂奔,捡了根粗树枝手舞足蹈一顿乱晃,最终也只剩下半片桃酥。
阿精伤心极了,大声嚎啕,边哭边将那小半块桃酥吞进肚里。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阿精照常来看他,竹舸依旧不理睬自己,阿精也不搭理他,放下吃食便走。
竹舸见阿精又是一声不吭的走了,叹了口气,抬手去揉太阳穴,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早已辟谷却瞒着不说,任由小傻子天天给自己送吃的;明明法力已完全复原,应该早日回到天庭开始他的谋划,却使用障眼法让自己看上去依旧羸弱;看见小傻子和卖鱼郎在一起有说有笑,更是没由来的恼火……
这是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可以说是他数万年来最放松的时候,也是他身上人间烟火气息最浓、七情六欲最重的时候。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贪恋。
他望着洞顶的水滴嘀嗒落下,一条条水渍顺着石壁蜿蜒曲折,而后汇聚在一起,成了一小股细细的水流,向洞外漫延。竹舸缓缓起身,信步走出山洞。一阵清风拂过,夹杂着芳草的清香扑面而至,林间的夜晚只余高低起伏的虫鸣。
忽而,竹舸决定不再去纠结这种感觉,于是这么多天来他头一次没有借助小麻雀的身体,而是主动走了出去,他想去小傻子家看看她,主动求和。
等到了阿精家院子前,他才想起已入夜,便在院门口枯坐一晚,看着纯洁的月光落满他这个早已脏透的仙君身上,妄图祈求净化。
东方逐渐露出鱼肚白,农家是没有睡懒觉这种说法的。阿精刚卷起袖口准备给鸡喂食,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接过手里的瓦盆。
“我来。”嗓音略有沙哑,却依旧有种清泉汩汩而流的感觉。
阿精不敢让仙人替自己干活,而且她也不信神仙会干这些杂活。
“我,我来,猪……仙人,伤还没好……”
“已经好了。”竹舸淡淡回应,“唤我小白便好。”照着阿精往常的做法将鸡喂好,又瞧见地上的鸡粪,竹舸微微蹙眉,便施了个清洁诀。
“如何?”
“嗯……嗯,好极了!”阿精嘴上拍着马屁,心里却想好个屁,说不准他的法力何时失效,鸡舍又变脏了,就像之前变得那个金碗一样,一会就变回去了。还是阿生哥好,阿生哥每回到她家,送鱼送肉不说,还亲自帮她打扫院落、下地除草呢!
竹舸听她这般说心里舒畅了不少,语气也渐渐有了温度,转而牵起阿精的小手:“我带你去镇上吃烤鸡,好吗?”
阿精不明白仙人为何要拉她的手,她手里有没藏好吃的,但也乐开了花,连连点头道:“去去去!”
竹舸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唤我小白,不然不带你去。”
从前在祁连山,大师姐还不是大师姐,只是个刚进入内门不起眼的小孩时,第一次遇见大师姐,他穿着一身白衣,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孩躲在桌底下偷东西吃,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小鹿。
后来大师姐时常怯怯地看他却不与他说话,终于有一次偷看他被他逮了个正着,大师姐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小白”,竹舸告诉她自己不叫小白,大师姐忽然开心的笑了,那时他想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趁他出神,这只不听话的小鹿一骨碌跑了,他低头瞧见手心里多了只活灵活现的草编蚱蜢。
阿精歪着头,心里奇怪的很,觉得仙人脑子可能是真不太好了,但为了吃的还是很识相的喊了一声“小白”。竹舸当场就给她变了一身水粉色的衣裳,好看的很。她窃喜,想着这回马屁拍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