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国已经辍学在家几年了。他还是因为学习可以,考试就不可以了的缘故。母亲已经想尽办法给他补身体,但是无济于事。在大哥上中专以后,家里负担稍稍轻了些,母亲就把心思主要放在了他身上。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覃红星早起到田里做活,差不多十点多钟返回家吃早饭,做午饭。饭做好了,用饭盒装好,提早赶到到学校送给二儿子。在儿子宿舍门前等着,等他下课回来吃,吃了就可以午休。但是李维国下课见母亲拿着饭盒在宿舍门前等他,就邹眉头。他不满的跟母亲高声强调:
“妈,不要送了,跑这么远!就为给我送点吃的!家里活那么累,你可千万别再来送了!”
“只要你身体能应付考试了,我就不送了!现在你就安心吃饭!”覃红星边说边歉意的伸手抚摸儿子的头。
李维国觉察到母亲对他的温馨的抚摸,换来周围同学羡慕的神情。他突然觉得很知足,哪怕什么不吃也知足。但是他不允许母亲再送饭了。他郑重的告诉母亲:
“妈,这次送来的我吃,如果你再送下次,我就什么都不吃了!”
覃红星听儿子这样说,想纠正他的想法,但是儿子不容分说,掉头就走了。看着儿子瘦弱的身躯在旧衣服里晃动的身影,她的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发凉打颤……
李维国不得不离开学校后,就默默帮父母打理家里家外。他的兄弟妹妹们都长高了。他自觉一家人住在门房实在太挤了,默默的挖土和泥,砍树割草,靠着门房盖了三间小房子。小房子,兄弟三人一人一间,把门房的里间留给妹妹们。看着老二一天到晚不停歇的忙里忙外,覃红星心疼不已。母亲期盼着他能走出李家庄子,轻松的生活,但是,他始终固执己见。
老三在家自学成才,他学成的首先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于是成了被家里家外称为“滑头”的人。他不像大哥那样觉得在家里要担当责任,要为李家光宗耀祖,要为父母摆脱困顿和窘迫而尽心尽力,要为这一家子的未来考虑……他也不像二哥那样冷冷的生活,默默拼命,就如一块活动的雕塑,一声不吭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站得距离盛开的繁花远远的,仿佛这个热闹的世界会融化泯灭二哥。大哥带对象高思任来,二哥就去外面住,就连母亲也不知道他究竟住在什么地方,直到高思任走后他才回家来……老三则是自悟出人生当轻装上阵,热心对待自己,不会默默的忍辱负重,不会去担待任何事情的不必要的责任,觉得怎样舒服,就怎样去做,但是他又害怕听到任何人关于他的负面评价。他就像这个家里的空气,明明在,却看不着、抓不住。让他去做工程可谓等于只收渔翁之利而已。
李维群出发去城里前夜,母亲不放心的单独嘱咐他:
“老三,你出去了,可不能像在家里这样耍滑了!脾气也要收收!”
“妈,看你把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耍滑了!”李维群很不满意母亲这样评价他,努起嘴巴反驳道。
“你呀,还不耍滑……在田里拉犁头时他们大小的拉的绳子都绷的紧紧的,就你的那根荡秋千,你以为我看不见;每次你们出去拾柴火,回来时,他们的筐子都塞得满满的,压得紧紧的,就你的筐底下用小棍支着,上面蓬蓬着也似满满的……在家里,家人不会跟你计较,最多也就嘴上说说;在外面,可就不一样了。谁的心里都有杆秤,给你称着量着,人家短了少了,就会都给你记着,迟早要讨回去……”
母亲的话让李维群感到尴尬,昏暗的油灯下,他涨红着脸。母亲没有看到他的窘态,她在忙着给他收拾进城的行李。
李维军没有时间陪弟弟见工程相关人员,就提前打电话告诉了相关部门的人员。县长手下人通知他们,谁人敢说什么。建设局局长亲自接待这个从乡下拎着行李到城里讨生活的瘦弱的小年青。局长很热心,他吩咐手下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招待这位特别的客人。
李维群看见桌子上的菜,太丰富了,只是有些菜不知道什么东西或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一只鸡靠着一个铁架,似乎有人说那菜叫:佳人出浴!他品尝了鸡还算味美,只是名字却有点儿滑稽。桌上一盘大虾,大概是虾太大了,盘里面没装多少,没有人好意思先动筷。他也不好意思动。倒是虾盘旁边个一汤盆装满了白汤水,他从其他汤菜盆子里拿了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他盛汤时,看见坐在旁边的局长欲言又止,似乎听见其他人也在窃窃私语。他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但是也不好意思停手,就继续盛汤。盛好了摆在面前,没敢立刻喝,他先观察左右,就见局长也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放在面前。局长放下勺子,其他人也陆续拿起勺子,各盛了一碗,放在面前。见他们个个如此,李维群放心的端起碗喝了下去,局长也端起碗喝了下去,其他人也端起碗喝了下去……
第二天,李维群就开始接手工程,局长还派了个懂行的包工头跟着他,手把手教他。吃午饭时,李维群和包工头两人坐一桌子,饭菜端上来,包工头大笑不止。李维群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每次问他,他就恢复严肃,回答没什么,但是没吃几口,就又笑得四处喷饭。李维群忍不了,恼怒的大声苛责道:
“你究竟笑什么?”
包工头见他表情严肃且追究不放,只好悄悄的说:
“你昨天盛的清水汤,是洗手水!那水是剥虾吃完后洗手用的!哈哈……”
“……”李维群没有笑,他愕然的看着包工头,停了几十秒,放下手里的碗筷,朝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