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身无一物,便只能沉入深不见底的河床,窒息,沉睡,窥不得天光。

若你有一块木板,便可抱着紧紧不放,听天由命,顺流而下,漂泊晃荡。

但有一个少年人,他望着义无反顾的汹涌人潮,停在岸边多日,兀自造出一木筏。

于是他一次次,一遍遍,从雾霭迷岚的码头出发,横渡一段瓢泼大雨下奔腾的历史江河。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到达彼岸,亘古不休。

遥远记忆的深处,缠绕萧元的所有时间的丝线都始于第一世,那个景丰九年的冬季。

父王战败逃亡,被就地斩杀的第三年。

娘亲带着他,在远山这片小小的领地中求存,望不到边境纷飞的战火,闻不到沙场的血腥。

鹅毛大雪漫天飞扬,萧元将自己关在房中,度过了自己的第六个生辰。

吱呀。

门开了,寒风裹挟打着卷的雪花零落在门口,他抬起空洞的眼,望向那个咳了一声又一声,方颤巍巍关上房门的妇人。

自仆人均被流放后,萧王府的门窗透风,室内寒凉。

因萧王战败,整个远山的人,都不待见他们。

“你是个不详!”

“萧元是个怪物!”

“你爹也是个大恶人!”

但凡他走出萧王府,便能被一群人围观,指指点点,口水落了他满面。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