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湖州时,陶柏年不到半个时辰便喊累,路旁遇茶寮就停下来,跟卖茶老翁或老妪说上许久话,经过太湖路段时,他更是跟游山玩水般,牵着马步行,不时跟路人扯上几句闲话,有小娘为他风姿倾倒过来搭讪,他虽是一脸正气样子,一双脚却迈不动了。
崔扶风只恨不能顷刻间到长安城,眨眼工夫解决齐家谋逆之罪回转湖州,心中对陶柏年的不满堆积如山。
她懒得看陶柏年跟陌生人谈笑风生,懒得听他跟小娘打情骂俏,总是离得远远的,若靠近了,便能知道,陶柏年其实是在跟人打听齐明睿下落。
陶柏年没有问到蛛丝马迹,齐明睿似乎从人间消失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相信齐明睿已死,寻思齐明睿会不会真的投湖了,只是不是自绝,而是要脱离孙奎魔掌上长安自诉陈情,又否定了,齐明睿水性一般,太湖一望无际,投湖后得救的可能性微乎其乎,齐明睿不可能做没把握的事。
这日经过庐州,连日暴雨刚停,路面无数坑壑,虽是春深凉爽宜人气候,长途跋涉亦不容易,路上行人尽皆疲惫之态,其中一队官差押解的犯人更是走得蹒跚艰难,犯人有老有少,百来人之多,看起来乃一个大家族整族的人被流放。
崔扶风视线掠过,轻咬住下唇——齐家冤案若不能了结,齐家人难保不会是眼前这些人的境况。
陶柏年也看到那队犯人了,没有崔扶风的感慨,见崔扶风明明对自己很不满偏还作出闲淡样子,只觉有趣极了,看看路边有一茶寮,唇角牵了牵,扬声道:“崔二娘,某累了,歇一歇。”
崔扶风手里缰绳紧了紧,强抑住骂人的冲动,勒马。
粗茶大碗,喝起来无滋无味,然出门在外,能解渴便成,崔扶风大口喝茶,并无不适之色。
陶柏年喝了几口,嘴里寡淡无味,便拿崔扶风下茶,望着崔扶风笑吟吟道:“山雨含霁不及朱粉色,江云若霞难敌倾国倾城貌,美哉妙哉。”
崔扶风以为他咏春,展眼四顾,山路泥泞,草树蒙尘,哪来的美景,怔了一下,猛醒过来他拿自己打趣,大唐子民热情奔放,这话不算过分,只她孀居的人却听不得,霍地站起来,欲待发火,忒落陶柏年面子,到长安城里怎么行事,还需得他谋划出力,不能发火,强行忍着,只憋得满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