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宗负手出门,放眼望去,景陵一切如旧。这里漫山遍野都栽着四季常青的劲松,常有文人墨客经过此地,用大量笔墨描写此处的秀丽景致,久而久之,长安百姓都将这儿当做了踏青出游的好地方,才子佳人时常约三两好友,携亲眷近朋来此散心,曾经一代权臣的埋骨之地,也成了旁人游玩享乐的地方。
林溪辞葬在景陵是个秘密,朝野中知情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可偏偏羡宗没有下令封闭景陵,只独独关上了祠堂这一方庭院,加派了重兵把守,其余地方都是出入自由的。
“朕觉着,他这一辈子孤苦伶仃,死后该是喜欢热闹的,多来些人逛逛,他见了也会欢喜。朕下了密旨,待朕百年后,他的祠堂也可对外开放,全天下的人都可知道景陵里埋的是靖室正统继承人,到时也会为他正名。”
“皇上为何要做到这一步。”
羡宗望着秦之余,神情有些好笑,“你以为皇帝就不犯错了吗。皇帝也是人,也会有追悔莫及的事,只是古往今来,历代帝王不敢承认自己的错处,他们斩史官,毁汗青,为的就是掩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朕与他们不同。溪辞之事,是朕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荒唐,朕肯认,再多的辱骂都肯认,所以,朕会为他犯案,为他正名。”
“所以,他到最后都是……”你名垂青史的工具。
秦之余咽下了后面的话,强行改口,“臣想,他会感念皇上的恩德,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歇了。”
“你心里有不解,对朕有怨愤,朕知道你不肯苟同。这七年来,朕没有一天不在思他念他,他也常会入朕梦中,披头散发,浑身血淋淋地嘶喊着:‘我以死诅咒你今生今世,再无至爱。’可那都已经过去了,他回不来了……朕所能做的,便只有还他无瑕之名……也只有如此。”
相谈间,月已悄悄爬上柳梢。
秦之余望着高悬的玉盘,抬手遮在眼前,挡住了耀目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