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犹成过往,可活着的人还活着,哪怕再难再累,依旧得坚持活着。
方卿渊自那日亲手送走父亲之后,便以身体抱恙为由,一直告假在家。方府原址被司礼一道诏书下命抄了,两张大大的封条贴在门上,昔日繁华的大院只余一座空壳,有些不怕死的人,趁半夜偷偷溜进去,东拿点西拿点,不出半个月,整座府邸彻底被搬空。
方卿渊在京城有处别院,现在就住在那处。他从前喜静,所以把院子选在了城西的僻静处,不曾想,现在竟真派上了用场。
可就算他闭门谢客,司礼也不打算放过他,很快便又下了道诏令——言方瑾瑜之死对仙族有所裨益,方卿渊大义灭亲,斩断父子关系,按理当赏,赏了他株大红琉璃珊瑚,要他整日摆在床头,看着这物。
这些日子里,方卿渊郁结之气累积于胸中,就算没病,也渐渐染上心疾。
昆仑道人听说了自己爱徒的遭遇,特意自下界赶回,看望他。
此时方卿渊已是憔悴不堪。胡子多日未打理,眼下有层浓重的青色,愁眉不展,衣带渐宽。
昆仑道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皱眉:“怎么亲自来?”
“下人都遣散了。”方卿渊淡淡答:“人太多,吵。”
他领对方进了门,院子不大,只有一进。屋内陈设也简单,完全不复方家宅院的富丽堂皇。院子里种着一处凤尾竹,昨夜刚下了雨,竹叶还湿淋淋的,青翠欲滴。
“就你一人?”
两人一起坐到了竹林旁的石凳上,方卿渊为对方斟茶:
“是。”
昔日万人之上的方家一朝沦落至此,连见惯了红尘人事的昆仑道人都忍不住感慨:“命理弄人。”他一抚胡须,将拂尘搭至臂上,再叹一声:“节哀。”
方卿渊端坐着,眼神丝毫未动,似是心如死灰。
“是命理还是人为,恐怕不好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