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城惊魂未定,正欲出手相助时,怜清已闪身避开了攻势,负手弯腰与膝齐平,脚尖转向再霍然起身一把握住了剑柄。剑身难驯,自内向外赫然一震,逼得怜清手腕一抖,整个手背都有些发麻。若要让他放弃,自是不依的,就着这个姿势以剑柄为支点发力一跃,侧翻之时将周身力气朝剑压去。再落地,剑依旧没有脱手,却已调了个头。
眼看手中的宝贝又要发难,怜清骤然放手,比二指为剑同那无主之器来来回回过了数十招。一人一物的博弈,只听得见风声急啸,看得见刀光剑影衣袂翩飞,直教人眼花缭乱,局势难以立判。待杀势渐收,怜清已擒着那柄长剑凛凛而立,剑脊指天,清冷寒芒直透眼睫,薄而坚韧的剑身竖在怜清眼前,剑上映出的是那小半张清秀而淡漠的脸。
怜城见尘埃落定,缓缓走了过去,面上愁云方散,看不出喜忧,只道:“神器择主了。”
又抬眼看着怜清:“起个名字吧。”
怜清垂眸片刻,沉吟道:“便叫怀沙。”
怀沙认主至今,除了它与怜清初见之时,从没爆发过什么异常。它秉性未定,从认主那日的行径来看,倒更像一把凶剑。为此怜清下山之前师兄们常常替他担忧,甚至说过不少次诸如“请求掌门给怜清换一把神器”之类的提议,都被掌门冷冷打了回去。
剑主倒不甚在意,日子越久越觉得自己手中这把剑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稀松平常甚至有些平庸,有时还没十岁那年二师兄给他削的桃木剑顺手。
直至今日,床榻上来路不明的凡人口口声声说被怀沙的剑气所伤,眼看无辜之人为之重伤卧床到如此地步,他才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掌控这把不知福祸的神器。
怜清想得累了,脑子也慢慢混沌起来,不知不觉便趴在床边睡了一觉。
玄眧感受到伏在手边的身影呼吸渐渐匀长,便停止了无休止的呓语,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确认怜清睡着再慢慢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人身后,两手穿过怜清腋下把人抱起来安安稳稳放到床上,再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睡到了内侧。
怜清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天色已晚,窗外的光线透到房内,身后一片昏黄。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远处门外的敲门声有规律地响着,怜清维持着闭眼的状态缓了一会儿,刚想动弹,却发现自己被什么禁锢住了。
他猛地睁眼,还剩三分的困意霎时烟消云散,眼前不是睡去时的床沿,而是漆黑的领口,衣领交叠处露出一点洁白的胸膛,此时正缓慢地起伏。而自己的双手,正环抱着面前这副身躯的腰部。
怜清的瞳孔一点点放大,等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的时候,和他紧紧相拥而眠的人已经醒了。
搂着他后背的手怕他逃走似的把他圈得更紧了些,怜清枕着那人的手臂被迫离眼前的胸膛又近了几寸,他仰头去看,对上一双清澈懵懂的眼睛。
四目相视,两人不约而同眨了眨眼,而后怜清一把将人推开,噌地坐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整理着衣襟。
“呃——”
枕边传来一声闷哼,怜清低头去看,刚刚转醒的黑衣少年痛苦地皱起了眉,紧闭双眼,大概是伤口被刚才那一推弄得有些撕裂,他整张脸疼得拧作一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遇见这黑衣少年开始,怜清似乎就总在失手闯祸。自小便举止得体人人称赞的他哪里见过这些场面,更别提和人交颈而眠这种事,哪怕是最疼爱他的十六哥,也从未和他这么亲密过。
怜清乱了手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舌头都有些打结地慌忙问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
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嘴上说着没事,额头上已经痛得滴下了涔涔汗珠。
怜清翻身就要下床去找大夫,岂料一掀开被角,就被少年抓住了手腕:“别走……你别走……痛……”
“我去找大夫……”
“别走……我害怕……”
“我……”
“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了……”少年说完,兀自大口喘着气,喘了几口,好像就真的舒缓了些。
怜清动也不敢动,待少年看起来不那么难受,他才有些无措又懊恼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在床上……”
“我也不知道。”少年费力地撑着起来,怜清见状赶忙扶着人靠在靠枕上,见对方垂下眼睫,眸中神色不明,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我正睡着,你不知怎么就上了床,嘴里喊冷,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往我被窝里钻,还要我抱……我被逼得都贴着墙了,你还往我怀里挤,没办法,我只好抱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