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人走到湖边以来，汤姆头一回显示出了诧异，虽然依旧是很少的一点。“有些时候你的脑袋会灵光几次，”他说，赞许里带着些微探究，但很快又都消失了，“我确实还有件事情要提醒你——虽然我认为，只要你肯用点脑筋，现在就应该猜出来了。”

哈利确实有种预感，纯然坏的那种。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汤姆似乎读出了哈利在想什么，“只是面对事实而已，哈利，没什么难的——”他终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角色立即变成了他，“你喜欢的汤姆·里德尔从未存在过。”

真的听到这句冷漠到残忍的话，哈利有一瞬间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他用上了自己的全部自制力，才没做出诸如后退之类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毫无理由地坚信不能表现出自己被打击到的模样，虽然事实如此。汤姆果然知道，他之前的误解就是在忽悠他……

高个男孩似乎对哈利的克制反应很满意。“我原本打算观察到三强争霸赛结束，但现在看来一学期已经足够了。”说着，他小幅耸肩，“虽然可能是多此一举，但我还是要再给你个忠心劝告——如果你想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最好先考虑下有几个人会相信你。”

虽然哈利觉得肯定有几个人会相信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相信汤姆的人绝对比相信他的人要多，想想汤姆怎么轻轻松松地解决波特臭大粪的徽章就知道了。可即便被欺骗，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好像这很光荣似的，好像这对哈利有什么好处似的——

对了，哈利从禁林里回来时碰上了汤姆，汤姆知道火龙的题目泄露了；就算哈利不在乎自己的名誉被毁，他也不能冒把海格牵涉进来的风险……

“你提供给我的所有帮助都只是为了‘观察’？”这话是哈利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你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一个配得上你的同伴，对吗？”

汤姆回以不屑一顾的冷笑，不知道是针对“配得上”，还是针对“同伴”。他似乎很想反驳，但开口时又改变了主意：“你想这么理解我也没意见。”

说完，高个男孩收起魔杖，扭头走了。哈利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那个背影——

汤姆的话里话外根本没把哈利放在眼里……虽然做了解释，但那态度根本是纡尊降贵的施舍，而且很不耐烦……好像哈利是什么无足轻重的玩意儿似的，随时可以玩|弄，也随时可以丢弃……

“你说我喜欢的汤姆·里德尔从未存在过？”

汤姆已经快要走到树篱边上，闻言停下了脚步。再回过头，他发现哈利正朝着他的方向，眼睛却被因为低头而垂下来的额发遮住了，看不清表情。“莫非你有反对意见？”他有点好笑地反问。

“我确实有。”哈利清清楚楚地说，仍旧没有抬起脑袋，“我想知道，你是说凌晨从禁林到女盥洗室的汤姆·里德尔不存在，深夜溜进图书馆禁|书区的汤姆·里德尔不存在，在八楼有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的走廊上消失的汤姆·里德尔不存在，还是今天爬到天文塔顶上的汤姆·里德尔不存在——”

话音未落，哈利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丢到了长椅上，石头般僵硬的身体紧靠着椅背，面前近处则是一张处于盛怒当中的脸。

“你跟踪我？”汤姆像是气疯了。

哈利的脊背被撞得生疼，手脚也完全动弹不得，但这并不影响他露出嘲讽的笑容。“关于我，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汤姆的黑眼睛恶狠狠地眯了起来。“不可能，”他嘶声低吼，与其说反驳哈利，更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我后面有人，我会知道的——”他突然用力一顶，魔杖尖立刻把哈利的脑袋往后推去，“你是怎么发现的，快说！”

哈利下巴和喉咙的连接处被对方的魔杖压得死死的，几乎要窒息了；脑后毫无着力点，半悬着空，异常难受。然而，这种程度就想要他求饶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觉得我……”因为一口气上不来，他的话断断续续，“我、我会告诉你吗？”

这话完全照搬汤姆之前关于那个偷偷替哈利报名火焰杯的人的回复，但高个男孩显然没有冷幽默的心情，又或者说他早就丧失了耐心。他保持着用魔杖抵着哈利的姿势，另一只手将哈利的脑袋掰正，好让他们的视线对接。

哈利本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是为什么，直到他意识到那双黑眼睛里的光利得和钻子似的、而他的脑袋里跟着冒出了一个劝|诱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