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惠卿看似在欣赏手中的官窑小盏,毫不在意地抛出这一句话。

明远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正题!这才是吕惠卿今天亲自登门,拜访他这么个既无高官厚禄又无显赫地位的白身少年,真正的目的。

话都说尽了,吕惠卿才轻描淡写地提及真正想要讨论的:交子。

明远很快平静下来,慢悠悠地答道:“京兆府时常有蜀商路过,自然听过。”

“交子”这个名字,对于明远来说,听得次数太多了,如雷贯耳——世界上最早的纸币,金融史上拥有划时代意义的产品。

关键是,吕惠卿为什么要来问他关于交子,是真的想从他这里了解交子,还是在试探他明远的意见?

如果是试探明远的意见,那么,明远一个身家巨万,行事纨绔的少年,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吕惠卿试探的?

“交子之法,有取于唐代‘飞钱’,然而蜀地用铁钱,交易不便,持有飞钱者便不再支取,转相授受,使之成‘钱’……”

明远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对交子的了解简要说出,一字不差。吕惠卿连连点头叹服。

“远之果然博学。京中不少高中的进士,见识也未必能及得上远之。”

明远这时却有些紧张,问吕惠卿:“吉甫兄,王相公可是有意将‘交子’从蜀中一地,推广至全国各路?”

吕惠卿微笑着没说话,低头啜了一口香薷饮,吊足了明远的胃口,才慢慢说:“是我自己的想法,还从未与王相公说过。眼下只是想问问,‘交子’对远之刚刚所说的‘工商’,是否有益。”

明远:不愧是吕吉甫啊!

世人常有说这吕惠卿是“奸佞而非良士”,然而新党自王安石以下,又都将吕惠卿视为干才。

但应该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背着王安石,偷偷琢磨交子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