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着道:“大郎本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他当初虽是为了去河朔才提出放弃储位,但这也是他心之所向,他温和仁善,与世无争,储位于他而言从来都是负累。三郎不一样,因为一些缘故,皇后待他并不亲近,我忙于政务,也鲜少过问他的事,阮太后爱静,不喜小儿在旁烦扰,他能长成现在这模样,凭的全是自己的心气,他是有抱负有志向的。”

他顿了顿,直视着随随的双眼道:“这孩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朕的意思,萧卿可明白?”

随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桓煊这时候或许会因为求不得而不甘心,甚至为了她头脑一热连到手的储位都往外推,但得偿所愿后难保不会后悔。

何况她也没有与他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她毫不犹豫道:“末将一定尽心竭力辅佐陛下与齐王殿下。”

皇帝见她眼神磊落坦然,这才点点头道:“那朕便放心了。”

他揉了揉额头道:“说了这几句话,又有些乏了。”

随随便即起身行礼告退。

从宫中出来,她径直回了都亭驿。到得驿馆,她屏退了侍从,关上房门,从箱笼里取出个狭长的檀木盒。

这是赏梅宴那日入宫谒见,皇后交给她的《药师经》,她带回来后便将它放在箱底,一直没有打开。

她打开匣子,取出经卷,抽开丝绦,小心翼翼地展开。

她轻轻摩挲着一行行金字,绢帛触手微凉,散发着淡淡的沉檀香气。

随随一看书迹便知这卷经并非桓烨所写,但字迹隽秀而内具筋骨,抄经之人这笔字不在桓烨之下。皇后说这是故太子爱物,大约是哪位书家或名僧的手笔。

她并不信佛,知道自己杀孽太重,也从不向神佛寻求慰藉。

可此时却一字一句默默读着桓烨留下的经卷,像是要驱散心头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