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萧泠竟毫不犹豫地点头,任由男宠去送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英雄难过美人关,萧将军二十多年英名即将毁于一旦,谁知那小白脸一鸣惊人,在阵中斩杀敌主将,而他麾下的五千流民军在短短数月之内被他训练得如臂使指,令行禁止,萧泠亲率左军与他打配合,两人默契得仿佛心有灵犀,将突厥引以为傲的骑兵打得落荒而逃。
这一役结束后,三军将士都记住了“鹿子衡”这个名字。
萧将军论功行赏,当即命他统领成德军——这支军队中许多部将原是薛郅的旧部,如今虽然臣服于萧泠,却不像魏博军与幽州军那样忠诚,薛郅死后已换了三个主将,都弹压不住那帮各怀心思的老匹夫。
成德军的积弊由来已久,即便手腕强硬如萧泠也不能轻举妄动,不得已只好任命薛郅旧部为副将,主将由自己兼领,但她主要精力放在魏博,成德军只是遥领,这么置之不理始终是个隐患。
如今将成德军交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似乎有些草率,她的亲信旧部包括叶将军在内都颇有微词。尽管鹿子衡刚刚大挫突厥骑兵的锐气,但战场上的骁勇善战是一回事,营帐中的勾心斗角又是另一回事,几个经验老道的老将都在成德军中吃了暗亏,这年轻人恐怕会被那群老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
谁知鹿子衡再次出人意料,他甫一接掌成德军,立即做了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自请率成德军乘胜追击,深入草原,直捣突厥可汗牙帐。
这提议太大胆,与突厥部落交锋通常是以守为主,反守为攻实在深入敌人腹地实在有些冒进,但出乎意料,萧将军仍旧力排众议点了头。
起初军中几乎没有人看好,但到秋草黄时,没有人再说得出一句话,因为鹿子衡所率的成德军主力已经推进到了浑义河东岸。行军途中几次遭遇突厥骑兵,双方各有伤亡,但折损的都是原先薛郅的旧部,这些人信誓旦旦要给那小白脸一个下马威,最终落得个折戟沉沙的下场。
待九月逼近突厥可汗牙帐时,成德军已经被里里外外彻底清洗了一遍,这手段和萧泠当年刚接管河朔时如出一辙,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小白脸压根不是什么鹿精狐狸精,却是头穷凶极恶的狼王,而萧将军也从色令智昏变成了慧眼识珠。
“小鹿郎”渐渐没人敢叫了,“玉面修罗”的诨号却传遍了草原和三镇。
突厥骑兵在数次交锋中损失惨重,国内又有回纥、葛逻禄两部虎视眈眈,可汗勉力支撑了半个月,终于派出使者请和。
十月中,双方在独乐河南岸会盟。
萧泠亲自率领亲兵前往独乐河。鹿子衡身为出征突厥军队的主将,会盟上当然也少不了他。
白天锱铢必较地讨价还价,到了夜里照旧有宴饮宾主尽欢,金碧辉煌的大帐中舞筵高张,双方列席而坐。
不知为何,突厥可汗除了臣僚之外,还带了他的幺女唐苏合思郡主来,这位郡主二八年华,有草原明珠之称,据说是突厥第一美人。
桓煊最不耐烦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尤其是今日——随随在路上因为天气耽搁了两日,刚赶到独乐河便径直进了大帐,白天和突厥人车軲辘话,夜里又有宴会,他们分别几个月连私下片刻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候他只想牵着自家娘子回自己的营帐,哪里耐烦应付这些突厥人。
偏偏这样的宴席关乎国事,不能贸贸然提前离席,他只能如坐针毡地忍耐着。
但要他拿出好脸色是不可能的了,除了必要的酬答便只是自顾自饮酒。
然而他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即便沉默寡言,还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唐苏合思郡主的一双美眸更是从一开筵便黏在他身上。
起初她缠着父亲带她来赴宴,不过是想看看打败她草原第一勇士未婚夫的汉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可一见到这“玉面修罗”本人,她的那点不甘心顿时烟消云散,马背上长大的牧民天生骁勇善战,草原上不缺勇士,可没有一个似他这样,坐在人群中却像是在云端。
草原女子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内敛矜持,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突厥可汗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掌上明珠的心思,这年轻人带兵打到他家门口,差点没掀了他的牙帐,他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可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不凡,也难怪他眼高于顶的爱女对此人一见倾心。
不过他自然知道此人和萧泠的关系,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抢这杀神的男人当女婿——何况这人自己也是个杀神。
然而唐苏合思郡主被父母宠得骄纵又天真,且年纪又小,平日仗着自己是突厥可汗最宠爱的女儿,想要月亮别人不敢给星星,只要她想要什么,无论是最漂亮的白马还是最贵重的明珠宝石,就没有她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