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近半年的旅程,她已经能够听懂一些大明的官话,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
埃莱娜没事的时候,就是看着窗外的景象发呆,无论走到哪里,大明的领土上,都是充满了活力。
即便会在冬日,依旧能看到托运着煤炭的商贩,他们虽然辛劳但是满脸的笑容。
婴儿的啼哭声,是埃莱娜最喜欢的声音,君士坦丁堡孩子的哭声都有些奢侈。
那是一座死寂的、毫无生机的城池,就像是苍天大树最后倒塌时,腐朽的树皮内,已经完全被掏空。
一直走到了十二月份的时候,埃莱娜终于走过了漫长的路,来到了京师城下。
北衙的城池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长得不再那么周正,反而有很多的棱角,那些都是火炮位,城外的民舍连绵数里,人声鼎沸。
她终于理解了在甘肃镇,尼古劳兹为何会说大明比她想象的更加繁华。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还能如此井然有序。
“好神奇的地方。”埃莱娜惊叹万分,这座城池过于宏伟,她一路上已经惊叹了无数次,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惊骇。
那个管理着如此强大的皇帝,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是的,甚至比以前更加繁荣。”尼古劳兹确信的说道。
永乐十九年尼古劳兹来的时候,这里刚刚迁都,还没有形成虹吸现象,现在早已经今非昔比了。
尼古劳兹在驿站等了一天,才被通知入城,住进了会同馆驿,而非四夷馆。
事实上,这次大秦国的使者来访,而且带着强烈和亲意图的来访,大明也非常的重视。
安排上,大秦国的使者,并没有住在四夷馆,而是住在了会同馆。
大明的四夷馆已经搬到了天津卫,不在京师了。
胡濙带着鸿胪寺卿杨善,来到了会同馆驿,见到了尼古劳兹。
尼古劳兹曾经见过胡濙,胡濙在永乐十九年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了。
“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互相见礼之后,胡濙颇为客气的说道。
这是级别上的差异,对待倭使,杨善都懒得多废话,但是大秦国来使,胡濙先来打个招呼。
胡濙作为礼部尚书,自然知道大秦国在葱岭以西,已经没落了。
王复也在情报里说的很明白,大秦国只剩下一座孤城了。
但是胡濙还是来了。
这是对文明的尊重,对礼法的尊重。
胡濙是一个很讲礼法的人,在已知的世界里,这是唯一有传承了千余年而不落的国度,唯一一个可以在历史渊源上和中原王朝盘盘道的国家了。
国势衰违不假,五德轮回,四时之序,冬日万物凋零,也有迎来春暖花开之时。
只要礼法犹在,依旧有焕发生机那天。
但是胡濙并不知道,罗马国势衰违之后,便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再也没有归来。
此时,罗马帝国已经不仅仅是亡国那么简单,到了文明最后消散的时刻。
胡濙并没有认出尼古劳兹,尼古劳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三十年沧海桑田,尼古劳兹当初的年轻人,只是大秦国使团里不起眼的一个人罢了。
“胡尚书,又见面了。”尼古劳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胡濙。
胡濙眉头紧皱,他人老了,可是没糊涂,这个和他同龄的人,难道来过大明?
尼古劳兹看起来太老了,看起来和胡濙差不多。
尼古劳兹没有让胡濙多猜想,他平静的说出了自己当时随行来到大明,参加了狩猎大阅。
“当初我才二十岁,胡尚书不记得我也不奇怪。”尼古劳兹感慨的说道:“罗马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我看起非常的年老。”
当初那个安排内外井井有条的胡濙,给尼古劳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来如此。”胡濙只能依稀看出尼古劳兹的轮廓来,那个二十多岁颇为帅气的年轻人。
国势衰违时候,于谦有段时间,夙夜难寐,情况比尼古劳兹还要差一些。
当时于谦还有很严重的痰疾,若是不好好修养,多耗心力,怕也是现在尼古劳兹这般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