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奉天殿上说话,陛下看着,沈翼不敢胡诌,当年什么情况,这才过去十一年,朝堂之上,有大把的当年之人。
「俞尚书,可有此事?」朱祁钰看了一圈便看到了十一年没挪地方,唯一没有变更过的刑部尚书俞士悦了。
俞士悦这才出列,愣了愣才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臣家境颇为殷实,倒不至于出去拆借,不过正统十三年末折钞八成补俸,小儿嗤笑确有其事,臣当初还借给于少保二两三钱银,彼时于少保刚回京,赁了宅子之后,便再无余财了,后来于少保变卖了一些书,把这个钱还我了。」
这二两三钱银,俞士悦当初的确是借了,后来于谦卖了书还了钱。
要不说俞士悦能在这刑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些年,他是懂人情世故的,二两三钱银对俞士悦的家境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可是这个善缘,可不是二两三钱那般重了。
朱祁钰从来没怪过俞士悦在土木天变后,把自己一家老小送到南方,徐有贞也是那么做的,朱祁钰始终认为,徐有贞和俞士悦这两位当年的南迁派,只是把妻儿送走,自己留下和大明共存亡,便对得起大明了。
倒是俞士悦时常患得患失,生怕自己死后上了女干臣传。
「胡闹!简直是胡闹!」朱祁钰听俞士悦补充了细节,一时哑然,甩了甩袖子,只扔下了两句胡闹。
吃了碳敬、冰敬孝敬的大明京官们,整日出入太白楼和燕兴楼,丝竹盈耳,美人在侧,吃穿用度无不奢侈,不肯吃、吃不到碳敬、冰敬孝敬的大明官员,则需要拆借过年。
即便是朱祁钰自问,他心里能平衡?
他平衡不了,逮住机会,他也要吃香的喝辣的!
清官就是这么成建制的被消灭,而这人的棱角,就是在这平平常常的吃喝拉撒的寻常事里,一点点被消磨干净。
朱祁钰向来敬佩于谦这等两袖清风、持节守正之人,朱祁钰自问,他决计不是这等品德高尚之人,吏部尚书王翱时常感慨陛下得亏是皇帝,这要是做官那就是国之巨蠹。
朱祁钰也不能指望大明朝臣们一个个都是于谦这样的人,所以,他给足俸,还搞定俸。
「陛下。」胡濙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因为他知道,他说出来,陛下也不答应。
正统朝的乱象可不止这一点点,朝堂昏暗四个字,可是沉甸甸的四个字,要是让胡濙敞开了讲,那这朝议的时间就太短了。
胡濙发现,陛下可能并不太清楚自己在官僚之间早就得到了广泛支持,抛开江山社稷这种宽泛的话,就从个人用度而言。
官邸看似牢房,可是那豪华模样,衣食住行的供给,陛下都是按着大明天朝上国的规格在走,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奢侈二字可以形容,那是雍容华贵。
陛下这些年看似弄的官不聊生,考成法大棒当头,也不惯着士大夫们,可是大家都在朝当官,到底什么模样才是官不聊生,大家又不是没经历过,这些年官僚的地位,那是节节升高。
这定俸足俸看似事儿小,可是架不住这小事儿一件件一桩桩的堆积在一起,群臣便能站着把官儿给当了,站着当官和跪着当官,完全是两码事儿。
胡濙常说景泰朝的官员们略显幼稚,这都是陛下惯的。
「胡尚书要说什么,朕清楚,过去的事儿,朕不愿多提。」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胡濙归列。
胡濙时常建议朱祁钰多多批判一下正统朝的那些乱象,省的大嘴巴们天天说陛下是篡位篡来的,哪怕就是篡来的,那又如何?
朱祁钰并不打算搞全面否定,自然这话说到哪里,便在哪里了结。
比如这次贺章和沈翼说起的正统欠俸补禄,百官都这个样子了,大明京营地位远不如士大夫的丘八们,待遇又该是什么样子。
别说拿粮草做饵这般奢侈事儿了,就是能吃饱都得烧香拜佛了。
景泰十一年四月二十六日大捷,该大明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