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的陈景明便连忙往前倾身,仔细地听完,斟酌道:“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借着这个职务巡察江南道?”
“不错。”程怀璟笑了一声。“如今这桩案子死无对证,京中各家盘根错节,你再查下去,到头来也不过是,你查到谁,谁就死了。”
陈景明微带悚然。
“这些人死了,倒也不足惜。”程怀璟殷红薄唇微分,笑得堪称凉薄。“但陛下要的不是多少户人家办葬礼,陛下要撤藩镇,要彻底拔起这些个腐烂而又无用的枝叶。”
程怀璟盯着陈景明那双点漆眸,不知想到了什么,默然半晌,突然掉开眼去看右侧车窗垂下的簾席。
陈景明等了又等,终于免不了茫然。他斟酌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反应慢了半拍,便谨慎地问道:“学生倒是愿意去做那斫木的斧头,只是……江南道并未设置藩镇。陛下自江南起兵,那处如今亦算得上井井有条,学生以为,此次去巡察只是办理范阳卢家鬻官一事?”
陈景明生的好,但眉目颜色倒还在其次,灼灼风华……也在其次。
他最好的是那对熠熠点漆眸。
乾元二十五年七月初九夜,曾有个人仓皇奔入,对程怀璟厉声道:
“五郎,圣人有言,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斫也。代大匠斫者,稀有不伤其手矣。五郎何至于此!你知世家子如今唤你什么?”
廊下灯影照在那人一双熠熠生辉的点漆眸,映照出满目哀凉。
那人也曾以才学之名动天下,冠盖满京华。在那人死后,世上再无一人,能冲到程怀璟面前直呼其名,怒骂他为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