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恨的不是夫人——”
“比起夫人,我更恨令我产生期待的罗莎琳。到最后,我只能说服自己继续爱她。只要我足够卑贱,她就不可能再羞辱我,甚至开始习惯我的爱,依赖它。而我会在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会继续那么对她的时候,突然停下。如果那么做,之后我立刻死了也没关系。其实我也知道那很无聊,但那个无聊的愿望让我活了下去。”
弥雅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
“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她就死了。”阿廖沙回眸,眼神亮得吓人,“最后半个月,我才被拉进了少年军。那是我懂事之后第一次离开大宅的世界。指导员可能觉得我当肉盾有些可惜,就没让我上第一线。战败后两周,我在集中收容少年军的地方捡到了一周前的旧报纸。”
“头条是某位帝国元高官举家在软禁之下自杀的新闻,最后一段顺带总结了类似的事件。‘此外,帝国投降当日,赫伯特·冯霍恩——帝国前外交官——与其妻子爱莲娜,携他们的两个孩子在地下室服毒自尽。’我记得很清楚。只有那么一句。罗莎琳甚至没有名字。”
阿廖沙将弥雅拉到身边。两人并肩坐在窗台上,面前是被时间遗弃的迷宫。
“比起少年军精英部队的世界,我的要更狭小。误以为罗莎琳喜爱我,想报复她,爱她,想要为她复仇,我都只是想为自己找个意义。和你一样,我也是孤儿。也许我被爱过,但我没有真正爱过谁。对罗莎琳的爱也只是自我欺骗,我很清楚。”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特质。我时常会不甘心地想,你为什么没有变得和我一样,甚至更糟。对待无能为力的事,曲解它、与它共存更轻松。而你总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以激烈的方式反抗,去结束它,而不是欺骗自己。”
“因为威尔逊,警方又来调查了一次。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有哪个瞬间,我真的爱过什么人,任何人。那一定是我为你杀人的那一刻。在那之前,我手上从来没有沾过血。那件事给了我意义。而他是必须被献祭的、有罪的羔羊。而这一切必须被你和我以外的更多人知道。那样我的意义才算彻底完成了。”
“但是,如果你觉得斯坦的事就那么算了比较好,”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也可以就那么算了。我会老老实实念早就写好的发言稿。毕业,然后失踪。”
弥雅咬住嘴唇。她答应过会无条件协助阿廖沙的复仇。但是……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当时剩下的药还在你那里么?”
她点了点头。
“如果你决定帮我,那就在毕业典礼之前带着它来这里见我。我需要证物。”阿廖沙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往外走。
“如果我决定把药带给你,我能自己留下一点么?”
阿廖沙讶然回头:“当然。”
弥雅扯了扯嘴角:“我也许用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跳舞的侏儒》故事原型:奥斯卡·王尔德《西班牙公主的生日》
第53章 零下二十五
弥雅打开门,发现玄关前多了双男士皮鞋,样式有些眼熟。
索默太太听到响动,从厨房中转出来。她身后还跟了另一个人。
弥雅看清来客,讶然睁大眼睛:“兰波……教官?你怎么来了?”
“他有个好消息想亲口告诉你。”索默太太难得弯起眉眼。
弥雅内心顿时有了猜想。
“你被海外交流项目录取了,恭喜你,”兰波眼中含笑,“这是内部消息,正式通知可能还要过几天。”
兰波毫无作伪痕迹的喜悦令弥雅也不由内心雀跃。他此刻注视她的神情比结果本身更令她高兴:她没有让他失望。弥雅感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好消息”,该如何应对也是陌生的。她无措地沉默片刻,才讷讷地挤出两句生硬的致谢词:“谢谢你专门过来告诉我……也谢谢你为我争取推荐名额。”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兰波湛蓝双眸随须臾的停顿起了些微波澜,有什么情绪在浮上湖面前就被压住,他克制而温和地道,“弥雅,我为你骄傲。”
弥雅不禁低下头。不止双颊,胸口也是热的。
但在欢喜的潮涌之中,忧愁就像梭行于雪白水花下的银色细鱼,时不时地鳞光一闪。申请成功不仅意味着她要踏上另一片土地。她不敢问那时兰波会在哪里。至少不能现在问。
索默太太向兰波提议:“你们应该庆祝一下。她几乎每天都在下课之后直接回来用功,理应得到奖赏。至少得有一顿像样的晚餐,毕竟我可不以厨艺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