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清冷的地方,陈缘只有把闷气吞到肚子里。
那一天拜师的时候,沈瑄还在给病人写方子。他只是侧过身,随便扫了陈缘一眼,再没有多的话。陈缘记得舅舅,小时候抱过自己的。做名医的人,就可以这么冷么?当着娘亲的面,忍住了,不肯说自己有多委屈。
舅舅给了她好大一堆书,让她自己去念完,一年之内。那一年,陈缘没有在四更天以前睡过觉。一头浓密如云的黑发,眼见着落去了好多。腊月里,小谢从庐山回来过年,孩子们济济一堂。陈缘看见小谢面若莲花,眼神里快乐得像春天的燕子,一时百感交集。
——想什么呢,陈缘的手一抖,差点把半支莲写成七叶一枝花。舅舅很严格,时时要查,不准有任何涂改。否则一顿训导不说,重写是一定的。写了这么些年,居然也就手到擒来,不假思索了。只是今天,这样的心猿意马。
窗外,三醉宫很大,空空荡荡。只有舅舅的衣衫上洗不去的一种药香,缭绕在疏淡如水的阳光里。日子如此岑寂,几乎磨尽了人的心性。
陈缘伸出手臂。菡萏香销,白芙蓉花又开了,一朵一朵,如天边停云缱绻。
湖水湖烟,沈瑄的小船缓缓的消逝在烟水深处。陈缘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今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床,给舅舅收拾好药箱以后,轻轻的踱到后山。满山的斑竹枝里,一滴滴悬着新下的露水,清寒彻骨,带着竹叶清香的,很好。
“沈大夫——沈大夫在不在——”
湖上的雾还没有散,就有求医的上门了。
岳阳熊家的老太太,心痛病又犯了。来的却不是走熟的胡管家,自称姓徐,面生的很。姓徐的家人看见只有沈神医的女弟子在,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陈缘只作未见,不等姓徐的家人开口,就侃侃的把熊家老太太的病说了一遍,才问姓徐的这一回又是怎么了。姓徐的立刻被镇住,反倒支支吾吾讲不出。陈缘料来,老太太也没什么,依旧开了方子打发他去了。其实心痛病算得什么呢,很多人都有。虽说治是治不好,按着老方子慢慢养着也就罢了,何必非要忙忙的求医。熊家终是有钱人,命都要金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