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蓝泉站起身,对柒情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细长的金色凤眼眯起,弯成月牙:“难得上仙记挂,小仙一切安好,勿念,勿念。”
柒情绝略微颌首,道:“你不过比我低一级,不必如此多礼。”
“低一级也是低。”段蓝泉眸中闪过精光,显然十分在意这件事。
柒情绝望了望天色,玉指轻抿闭眸一算,双眉瞬间锁起,不再与他打哈哈,直接道:“前几日你可否到过灵山福地?”
段蓝泉沉默片刻,道:“有。”
柒情绝道:“你未经过我的许可。”
“是。”段蓝泉眨眨眼,“可那又如何?怎么,难道上仙还要禀报玉帝,治我个擅闯天枢宫之罪?”
柒情绝瞥了他一眼,与段蓝泉的浮躁相比,他的话语依旧平静得仿若潺潺细流:“天枢宫可有去过?”
段蓝泉照样如实回答:“也有。”
“还是未经我的许可。”
段蓝泉笑得有些放不开了:“上仙,段某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我一辈子最好斗,最想斗过的,就是你。”
柒情绝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段蓝泉凤眼眯得越发细小,高声唤道:“司命星君就这么走了?段某这里还有上好的琼浆仙酿,不尝一尝再走吗?”
柒情绝停都不停,更别说回应他了。
段蓝泉气得握紧双拳,两臂发颤。
持恩这时从偏殿走了出来,看着段蓝泉的模样,忍不住cha嘴道:“师父……你够了,你就别再和司命星君置气了,你一雷天下响,功德无限量还不行吗?”
段蓝泉侧头斥道:“滚!”说罢,广袖翻转,人已朝着柒情绝的方向追去。
持恩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嘿嘿,他这小心眼的“二”师父真是坏心办好事啊,这下他可有正当理由回去看他那只傻鸟吉祥物了。
在灵山福地的飞飞并不知道有三人正朝她这赶来,她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渐渐陷入昏迷,她只觉得天气似乎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凉,天下间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关心她这只可怜的小乌鸦,她是那么的渺小,小的任何人都看不见。
她知道不论她现在做什么、怎么样,柒情绝都不会在乎,但她还是忍不住希望他来关心她、疼爱她、宠着她,哪怕是责罚也没关系,总之不要不理她,因为那样至少可以证明,他还是在乎她的……像现在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真的好想死。
思及“死”这个字,飞飞忽然觉得豁然开朗,是啊,若是死了,便就不会受这些苦了……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只不过被师父冷落几天就有了轻生的念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但话又说回来,真的好累好累,累得再也支撑不住,再也睁不开眼,只想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要再醒来了……不知不觉间,飞飞沉沉地闭上眼,脑子一片混沌。
柒情绝推开门时,就看到她趴在桌子上,已然昏了过去。她周身摆满了被翻动过的书籍,整个人明显是饿了太久,体形消瘦无比,脸色更是惨白一片,凄凉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把她的柔弱无助映得分毫毕现。
柒情绝难得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看着飞飞久久不语,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盘膝而坐,用他那仿佛上好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修长手指,温柔地轻抚过她的脸颊,拭去黑睫上那颗颗昏睡中都会溢出的泪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一种男人,不是冷血,只是冷淡。他不会去猜,不会去想,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可以成为阻碍,柒情绝一向便是如此。但现在他却深刻体会到,即便是他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面对这个单纯如白纸一般的徒弟。
柒情绝玉臂轻挥,开着的房门瞬间关起,整座竹苑外笼罩在一层牛奶般的薄雾之下。
在此后片刻,段蓝泉和持恩到达竹苑,想尽办法也没能闯进去。段蓝泉在竹苑外站了很久很久,持恩也苦思冥想了半晌,均无办法,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柒情绝算到这些,缓缓转过头望着紧闭的窗户,轻声对怀中人道:“飞飞,等你醒了,师父便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早就从昏迷中醒来的飞飞闭着眼装模作样,心里千回百转,到底要不要睁眼呢?她实在是贪图这个得来不易的怀抱,和那份难得的温存,可又放不下师父口中所谓的“惊喜”,那么……到底是“醒”还是“不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