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甫那里呀,”阴影里女子的嘴角隐约有些狡黠的笑意,“搁着,要比直接废了好得多。相比较直来直往的较量,我更喜欢兵不血刃,尤其……不脏了自己的刃,更何况——”
葛老抬头望去。
女子一张脸蛋上笑意明晃晃的,一颗泪痣也像是一点朱砂,在人的视线里微微摇曳:“更何况,你一张暗牌,我亦有一张暗牌,这样才…有得玩嘛。”
对着那明媚的笑脸,葛老不知缘由地心里一惊,定神之后才犹豫着开口:“小公子,这风卓朝中,于文政官场,大皇子失宰相一脉如断一臂,应是无所依;于武师兵伐,王蒙大将军素来铁面不阿,独李成甫一人难成大事,而都尉军在侧——这朝中已成定局,变数,会不会在……外朝?”
话声入耳的瞬间,洛天沁眸色一厉,近乎实质的寒光令葛老心中一惊,吓出一身冷汗,只是转瞬便散去有如错觉。
沉吟片刻,洛天沁将眸光收回到腕上圆玉,慢慢开了口:“……天顷向来自安内政,不问外事;司耀外据草原,与我朝关系微妙;月濯早有狼子野心,若非十数年前,何大将军设伏灭了那月濯护国将军华清羽,这战火或许会绵延至今。若是,我亲爱的大哥不辨轻重到了这般地步,那葛老所忧也未必不实。”
“那小公子你看,这事是不是该尽早禀报皇上?”葛老小心地问道。
洛天沁眸色微沉:“此事事关重大,没有依据不可胡言,一个不慎会引起太多事端——还是先查证过后,再向父皇那里提起。”
“…是。”葛老应道。
眸色阴沉的洛天沁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圆玉,屋中陷入安寂。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葛老正欲告退,却见首座上那人面色变得很是奇异——
“葛老,之前你提到……”她抬了一双带着微微讥诮之意的眼眸望去,“杨景安要来风卓贺我大婚?”
“……”像是想到了什么,葛老的神色也变了变。
“杨家景安啊……”叹这一口气时,洛天沁一双眸子定焦在窗外,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正在室内陷入一片微妙的安静中时,窗外一闪,一道人影出现在屋内:“禀殿下,收到影三传信,进京的司耀使团在距京城十里地之处的淮安城,冲撞了返京的驸马,两队发生冲突,影三影四影五护主不力,驸马……被司耀使团的人刺伤。”
随着影卫的道来,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不闻。直到一声阴戾的吩咐,如利刃划开天幕——
“葛老,备马!影卫三十人——全、部、随、行!”
厚软的狐裘被狠狠地抛开,边角落在一边的铜炉上,散发出一阵焦味的浓烟。洛天沁的脸色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目光阴冷,见者心栗。
一旁的葛老慌忙上前:“小公子莫要冲动,这可能是那大皇子——”
“洛、天、赐——他选了一把好刀!”女子的眸光冷冷地瞥向老者,生生将他逼退一步,“吩咐宫里,暗中围禁大皇子寝宫,午时一过若我没有传信回来,不计得失——闯进宫里,给我屠了洛天赐那畜生!”
葛老身形一怔,垂首应是。他的余光瞥向那披了黑色皮袍步伐铿锵的女子,不由苦笑喃喃:“大皇子这刀,太利,一个不慎就是伤人亡己呐……”
府外,经过的路人震惊地望着那座府邸前的盛况——三十一道漆黑的身影立在马侧,随着为首一声娇喝,所有人动作一致跨步上马,挥鞭而去,数骑绝尘。
喧嚣四起。
一众铁骑直抵城门,为首之人亮出一块玉牌,守城之人面色一变,当即下令,城门大开。
那黑袍中,一只玉手将刚巧垂落在手心的圆玉紧紧握住——
“杨景安…洛天赐…司耀国……若是凤封出了差错,我让你们族中上下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疼不疼
洛天沁到了淮安城门外的时候,淮安城的城牧赵伟陆就已经哆嗦着胳膊腿在城墙边上候着了。
——想当初,他辛辛苦苦掏出了大半的家底,才在天子脚边儿上谋了这么一份差事,虽然不期望什么大富大贵,但最起码能在这不是太和平的年代保得一家老小平安。结果谁曾想,这位在风卓王朝都以草莽称道的司耀皇子,偏偏就挑了他小小的淮安城,干了一件惊天的大事儿。
虽说他不是个一心扑在官道上求上进的勤勉父母官,但风卓王朝中的文政走向,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林家一倒,大皇子一脉伤了元气,连朝中向来保持中立的老狐狸们,也已经表露出倾向于安乐公主的意愿。安乐公主在朝中的势头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不出意外便是老皇帝的接任者;而安乐公主对那位驸马爷,可是出了名地护着,宫里人都知道,这驸马爷就是安乐公主捧在手心里怕摔着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