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舵瞭望台与船楼相对,高而开阔。
工头擦着汗,灰头土脸地沿着木阶梯从底层船舱跑到了舵手旁边。
“老伙计,干!”舵手兴奋地朝他大吼,鹰眼闪着光,差点把工头的眼睛闪瞎。
“你疯了?!”工头眼睛鼻子皱成一团,“船舷都被打成筛子了,老子都要急死了,你干个屁干!”
“赶紧,把红色的帆布挂上!再鸣锣打鼓放炮,调四艘船过来,其他的让他们赶紧跑!”
“红色?!”工头倒吸一口气,“老小子你真疯了?!”
“富贵险中求,老伙计,咱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拼个几回啊。”舵手其实怕得裤子都湿了,凉风一吹,凉飕飕的,可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边颤抖,一边狂笑,“你赶紧,把船舱里的粮和压船石扔掉一半,这样跑得快!”
“他娘的,跑得快,倒得也快!”工头啐了他一口,“我不干,你想死,自己死去!”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舵手看了扶宽一眼,破釜沉舟地向左打满舵。
那船头的大鹏鸟便逆着落日,披斩水波,缓缓回了头,向着那十余艘客船慢慢前进。
工头见他真不管不顾的调头回去,急得满头大汗:“你停下!!”
可在场的几人,没有人理会工头这个唯一的正常人。
工头又怒又怕,最后颤巍巍地‘呸’了一声:“他娘的,老子今天算是栽了,走了一个倒霉的摄政王,又来了一堆要命的劫匪,活不了了!”
说罢,便急吼吼地指挥着船工,爬上桅杆,将那从未挂起的红色帆布垂了下来。
红色帆旗,迎风猎猎。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为首的五艘粮船,开始扑通扑通地往江水里扔着粮食与压舱石块,惊起白浪阵阵。
轻装上阵的粮船,让船工摇橹也变得容易了些。
只是,他们听着令人心惊的火炮砸在船舷上,瑟瑟发抖,恨不得趴在船撸伸出去的小方形口旁边,顺着缝隙看看外面究竟是何景象。
不过,工头是不会给他们这般机会的。
他在船舱口高喊:“使劲划!使劲划了,才有机会逃命!”
一听得这是为了逃命,摇橹的船工脸憋得通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众人从没有如此齐心协力过,努力得连掌纹都磨得碎裂了。
一无所知,才能一往无畏。
扶宽站在瞭望台,跟舵手反复商议。
“殿下,我们手里没有火炮,只能靠撞,还有靠拦。”扶宽咽了口水,“为了让后面的粮船走,没有别的法子了。”
“好。”李昀缓了口气,忍着晕眩,攥着桅杆的手指都泛着青白,“你来安排。”
“摄政王真的会带兵来救咱们吧?”舵手眼带希冀地看向李昀,在冒险之前,想求一份安心。
李昀藏起眼中破釜沉舟的决绝,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一定会来。”
舵手擦了把汗。
工头从船楼跑过来,沾了满头的香灰,一爪子抹到了他的脸上:“我给河神上了九炷香,咱们这次肯定死不了!”
“好嘞!”舵手顶着猫胡子,气沉丹田,双手大力扭着木舵,高声吼了一嗓子,“老伙计,你指挥,咱们撞!”
第39章 危局(三)
火炮声声如同惊雷坠旷野,‘砰’地在左右船舷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