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从没有见过那人这样憔悴狼狈,虚弱到睁不开眼,连呼吸都带上了无尽的疲惫。
裴忘归受过的伤,永远都藏在最深处,被笑容遮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出来到底有多疼。
可今日,李昀看出来了。
很疼,撕心裂肺的疼。
疼到不想醒过来。
李昀心里攒了无数的话,可最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忘归,我来了。”
那人没有回答,安静地昏迷着。
李昀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握住了裴醉青白修长的手,与他五指相扣,将他冰冷的手背贴在脸颊上。
“不想再看看我了吗?”
裴醉仍是没有反应,神色安然。
骆百草颤颤巍巍地被暗卫扶进来,看见裴醉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眼泪哗啦啦地便挂了满胡子:“傻孩子呦。”
他用枯瘦的手按着裴醉消瘦的手腕,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
他诊过不计其数的皇家贵胄与平民百姓,诊脉行针从不犹豫,可今日,他的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发颤。
真的,是蓬莱。
李昀看着骆百草。
曾经的太医院判,慢慢地放下了诊脉的手。
他将裴醉的手臂塞回了被子里,少见地拢起了袖口,藏起了指尖的颤抖。
李昀低声问:“救不了吗?”
骆百草垂着头,苍老的声音像是被拧过一般扭曲:“小侯爷体内两种毒互相压制,犹如身体里养了两头猛虎,互相撕咬,已经把他的身体搞垮了。今日这箭,若硬要拔,就算能止血,就算能降邪解热,就算熬过了外伤生死关卡,可这毒即刻涌入心脉,恐怕...救不回来。”
方宁垂着头,抱着木匣子,手指狠狠地扣着边角,一根木刺深深地扎了进去。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是吗?”李昀声音很平静。
“九死一生,已经算是乐观了。”骆百草很艰难地说了出口,“若小王爷非要试试,老朽...便尽全力。”
李昀握着裴醉无力的手掌,静了一息。
“先...别拔。”
申高阳大惊:“元晦!!”
李昀的手指轻轻拂过裴醉苍白的眉眼。
“他太累了。”
“可!”申高阳红着眼圈还想劝,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昀垂了眼,却没哭,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
“骆先生,能把他叫醒吗?”
骆百草抬袖擦了一下眼睛,点点头:“老朽行针,尽量压着毒发。”
李昀慢慢坐在了床头,用湿帕子沾了水,把裴醉唇边的血迹擦干净,温和地说:“请给我一碗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