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有十本古残棋谱。”裴醉盯着周明达乱糟糟的头发,“拿了再走。”
周明达弯了手指,轻轻敲着裴醉的额头。
“那本来就是老夫的,被你藏起来,真以为我记不得了?”
裴醉闭上了眼,掌心里的铜钱已经被他攥得滚烫,唇色淡得如同白绫似的。
“...嗯。”
周夫子脾气比石头硬,心比驴耳朵还要软。
他跛着脚走到一旁的木架子上取了湿帕,给裴醉擦了擦大汗淋漓的额头。
“行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小命,别折腾了,睡吧。”
“...那先生去帮着元晦。”裴醉声音渐低,眼帘已经疲惫地合上了,“再容我躺半个时辰...”
周明达摸了摸裴醉微湿却仍是滚烫的前额,骂了一句:“半个时辰?你当自己是神仙?”
裴醉半昏半睡,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老夫子叹了口气,琢磨着,还是从他手里抠出了那三枚铜钱。
“行吧,等老夫回去整理整理江南军务,差人递给梁王殿下。我就不过去了,免得...”
周明达言语未尽。
他瞧着自己的膝盖,略出了神半晌,起身拉开门,却与刚要提步入门的李昀撞了个满怀。
周明达手里的铜钱铿然落地,甚至来不及挡脸,那乱糟糟的胡茬,懒散的长眉毛,还有鸟窝一般的头发,便全落入了李昀的眼里。
李昀从一片混沌中,艰难地勉强辨认出了那曾经利落风发的熟悉轮廓。
“...周詹事?!”
看着李昀震惊的表情,周明达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长眉毛。
逃不过去了啊。
书房内,李昀与周明达相对而坐。
周明达在裴王府窝了三年,懒懒散散的没骨头,坐没坐姿站没站样,可到了李昀面前,他本能地坐直了腰板,可惜就像院子里那颗老歪脖子树,别别扭扭地昂首挺胸,颇有些滑稽。
这一旦养成了不委屈自己的习惯,便再也回不到从前那副规矩刻板的模样了。
老夫子笑了笑,将僵直的腰背松懈了几分。
李昀抿了抿唇,乍见故人,心神激荡,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詹事,我以为...你已经...”
“殿下折煞草民了,唤我名字便好。”
周明达捏了一小撮紫毫,扔进了茶壶,用红泥火炉煨着,片刻,取了一青花云纹茶盏,一弯清茶坠入杯中,热水氤氲,茶香四溢。
“先生这是...”
周明达望着那火炉,长眉毛愉悦地舞了一下。
“殿下,新火试新茶。”
李昀抿了抿唇。
先生是说,休对故人思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