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回击的准备,甚至将天字所精锐留在了河安主营,架火炮严阵以待。这次,就算他们真的是调虎离山,也有备可行,末将以为,大帅不必过于担忧。”
“嗯,再观察半日看看。”
裴醉丢了手里的笔,又坐回柴火前,右手撑着额头,眉心微微蹙着,似乎仍沉浸在思索中。
林远山望着裴醉被火光勾勒出来的削瘦侧脸,没再打扰他的思绪,只安静地起身,掀开布帘,向着门口的值守小兵吩咐了一句,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过了不久,一串轻盈的脚步声自帐外传来,在门口站定。
“将...四公子。”
“嗯,进来吧。”
裴醉收了出神的视线,对上了一袭戎装潇洒利落的宣承野。
她将手中的午膳递了过去,双眸清朗。
裴醉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却没有推拒,指了指炭盆旁的空箱子:“坐吧。”
宣承野颔首,掀了披风,端正地坐在一旁,也端着一碗糙米饭,就着几块干牛肉,大口地吃着。
“我带你来赤凤营,不是让你做这些端茶送水的活。”裴醉吃了两口,搁下手里的碗,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悦。
“末将知道。”宣承野擦了一把脸上沾着的灰尘,脸颊处的‘叛’字隐约可见。
裴醉思索了片刻,放缓了冷然的眉目。
“抱歉。”
“将军不必道歉。也多亏林将军替末将解释这黥面的由来,误解已经少了很多。”宣承野释然一笑,双眸坚毅而清亮,“再说,过往皆云烟,未来,尊重要靠自己赢。”
裴醉轻笑一声,抬手替她倒了一杯酒。
“军中禁止私斗。”
“是,以后末将尽量在训练场和沙场上动手。”
“本来想让你去甘信水军接替贾厄的位置,可现在不得已只能先带你来河安。可怨我?”
宣承野抱拳,认真说道:“不敢。既为大庆军将,自然是服从将军安排。”
“好。另外,小二在神火营研制火器,有梁王照看,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此一行,我是想依仗你在甘信水军火炮对敌的经验。几月前,我有幸得到扶指挥使的一本‘海韬新纪’,里面的阵法十分精妙。若能将其运用到天字所火炮阵法中,或有意想不到的成效。”
“我明白。”宣承野点点头,“这几日,我与萧副总兵一同...”
正说着,一肩宽腿圆脑袋大的军将直接撩开了帐帘,三两步就走到裴醉面前,脸上的杀气未尽,满是胡茬的侧脸还沾了两滴血迹。
裴醉怔了一下,刚要说话,便看见那杀神模样的大块头铁甲将军扑了过来,双膝叩地,朝裴醉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然后他慢慢直起腰,眼圈通红地死死盯着裴醉,如同野兽磨牙喘粗气般暴虐。
裴醉正要将他扶起来,那将军忽得右手弯成了鹰爪,以迅雷之势扣向裴醉的左肩。
眼看着那利爪就要戳中伤口,裴醉微叹口气,左肩微向后拧转,右手臂竖直格开了那虚张声势的攻击。
“萧叔,冷静点。”
萧秋月凝视着裴醉的左手臂,指节捏得清脆作响。
“没劲。”
那声音又软又甜,简直像是剥了壳的甘蔗。仿佛那硬汉外壳下藏了个娇软的姑娘,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嗓音与外貌毫不相称。
宣承野自觉地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与萧副总兵相处的几日,他只说了几个字。原来,这惜字如金背后,是令人骨头发酥的甜美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