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醉笑着宽慰他:“小伤。”
“疼吗?”
“不疼。”
“军医?”
“来过。”
“老林...”
萧秋月还想说些什么,可多少年都沉默寡言,早已经忘了该如何顺畅地表达心中所想。他不耐烦地扬了手臂,左手攥拳虎虎生风地砸了下去,面前的四方空箱子木屑飞溅。他又扬起胡茬粗糙的下巴,眼中怒火中烧。
裴醉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萧叔,你不会是...”
“揍了。”萧秋月指节也粗短,捏起来却仿佛核桃一般清脆,听着让人骨头缝里都发凉。
裴醉用青白修长的手裹住了萧秋月满是旧伤疤痕的拳头,没忍住低笑:“行了,那帮孩子又不知道我是我,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再这样替我到处得罪人,恐怕这一战还没结束,我就被人告密,然后被押回承启凌迟处死。”
“谁敢?”
萧秋月摔了头顶染血的战盔,拎着腰刀杀气冲冲地向着帐外走。
裴醉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真的惹怒了那急性子的人,只好起身去拉萧秋月冰凉的玄铁战甲护臂。
太久没回河安,已经忘了这群护犊子的武将们打人时的鸡飞狗跳了。
两人拉扯间,萧秋月又一招蛟龙出海,左手二指并齐,锐利地刺向裴醉没力气的左肩,右勾拳接横扫腿,似想要强迫他回去休息。
裴醉侧身轻巧闪过,声音微高:“行了!”
萧秋月立刻停了手,可胸膛仍是起伏剧烈,盯着裴醉削瘦的肩头看,看着看着,又红了眼圈。
“瘦了。”
萧秋月鬓边的白发映着那通红的眼圈,嘴里说着结结巴巴却发自肺腑的关心,粗壮的手臂下藏着微微发颤的指尖。
莫名的酸涩在裴醉胸膛间不停地发酵,逼得他喉头都一阵阵地发紧。
裴醉猛地背过身,肩上的玄色大氅随之飞扬,等到衣袂落下时,裴醉已经压下了眼底的微红与动摇。
“过来坐吧。”裴醉大步走向炭盆,亲手给他搬了一只空箱子,等他落座后,轻声问他,“天字所如何?”
萧秋月指着角落里站成了旗杆的宣承野,喘着粗气,压低了声音:“你说。”
宣承野肩背微松,走到两人身旁,自怀中取出薄薄一本绢布手札,恭敬地递了上去。
裴醉随手翻看手札,第一页上面便草草画着几个阵型。
宣承野声音干净利落,几句话便解释了这阵法的优劣。
“甘信水寇横行,却多为步兵,所以八人一组,长短兵加火铳配合,足以应付。但甘信骑兵攻势凶猛,而鸟铳杀伤力和射程都不够,所以,末将与萧副总兵商议后认为,唯有使用‘扇箱车’来抵抗骑兵的迅猛突击。”
裴醉指着那潦草的方形战车,问她:“有何优势?”
宣承野微微半蹲,清亮的双眸微垂,轻声细语地解释道:“箱板可拆卸,展开约十五尺,以铁铜铸成的折叠屏风耐火炮击打,对战时,若能将天字所划分为不同的小队,以十几辆战车为一组,辅以阵法,便能打乱敌军进攻阵势。另外,这箱体坚硬,司炮可以以此为掩体掌火炮,攻守兼备。”
“嗯。”裴醉略微沉吟,赞道,“想法不错,就是后勤不足。别说造箱车,天字所连炮弹都难以为继了。这样,我先让人将此图传回神火营,或许明鸿能在此基础上找些灵感。”
三人沉默了片刻,宣承野率先开口,试探问道:“将军此行,陛下可知道?”
“自然。”裴醉抬眸,牵了唇角,“否则,我这天威卫监军名头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