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的城墙上,天字所副将范则手握黄旗,神色凝重。
兰泞骑兵约五万人,城内守军有七万之数,虽在人数上勉强占优,可城内病残将士居多,且火器即将告罄。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兰泞以五万人进犯河安,恐怕是胸有成竹,不惧人少。
再观着凶猛的攻城之势,恐怕,赤凤营前几日这大唱空城之计,已然被人识破。
提前挖的壕沟,埋的火雷,铺的陷阱,虽成功阻拦了为首的兰泞骑兵,可那些后排的嗜血敌军骑兵,看也不看那些倒下的同袍尸体,若踏无人之境一般,激进而凶暴,如同潮水漫过砂石般汹涌,瞬间便补上前方缺漏。
那志在必得的豕突狼奔,让范则心里一阵阵地泛起凉意。
此一战,凶多吉少。
可,列阵在前,岂能退缩?
城墙下专设了牛马墙,大小铳眼交错排列。
范则看了一眼那严阵以待的军士,深深吸了口气,手腕微抬。
身旁的旗兵高高举起手中的旗杆,右手一甩,那卷起的黄旗随风猎猎而展,恰似将士头顶随风颤动的红缨。
“天字所将士听令!”
天字所军士无声地将圆孔火炮口伸出那铳眼口,伤痕累累的火炮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长在这城墙之上,森然而肃穆,凛冽而锐利。
热兵器之争,弱小的血肉之躯已经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了。
就算用身体去堵炮眼,也不过是枉死牺牲。
守城之战,他们唯有死守着一堵城墙,静待敌军消耗殆尽,或是等待援军到来。
别无二法。
城下的伏兵佯败,引兰泞骑兵步步追击,至瓮城火器射程内。
范则深吸一口气,猛地落下手臂,随着旗兵高高举起战旗,前后摇摆三次,他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开火!”
伴随着他的嘶吼声,是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和战鼓声,一齐坠落在了瓮城前的开阔平野中,惊起无数积雪和尘土。
这火炮的猛烈攻击效果极其明显。
敌军攻城的脚步慢了下来,可兰泞先锋骑掩护下的火炮也缓缓地推至了阵前。
“轰!”
一声惊天巨响在牛马墙前砰然炸开,砖跺添了几道裂缝,城墙微微地颤了几下。
击打与反击,一道又一道金黄色的弧线甩着灰烟,交错在这河安外的苍凉平原上,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攻守双方没有人退缩。
他们都知道,谁先露怯,谁先死。
范则身边来来往往的千户长不停地禀报着剩余的炮弹数。
“禀副帅!天字甲号,六十三!”
“天字乙号,四十八!”
“丙号...”
范则手掌紧紧攥着拳,悬在半空中,旗兵一刻不敢停,用力挥舞着双臂,拼死将那黄旗甩得猎猎作响。
如此僵持许久,直到冬日晴朗的午后被火炮的灰色刺鼻烟尘尽数遮盖,浓烟压城,河安仿佛被天火炙烤,烟尘如骇浪。
范则手心里不停地渗出冷汗,死死地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