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醉伸出两指,轻轻地弹着李昀的额头,半是责怪半是认真道:“为兄一想到元晦累得病倒了,便彻夜难眠。”
李昀挣扎着便要起身,裴醉伸出左手,按着他的肩膀,又替他掖着被角:“再躺一会儿,我去与谈征商量重新清丈田亩的事。”
“你怎么知道?”李昀怔了怔,才看到他手中拿着的千方册,眉眼方才缓缓放了下来。
裴醉伸出手想要替他拨开有些凌乱毛躁的碎发,手伸了一半,却收了回去。
他低低笑了。
带着自嘲与无奈。
“元晦,这三年,你辛苦了。”裴醉眸光垂在李昀清瘦的脸上,“你走遍岭东岭西与北疆,是否也是为了重新誊撰千方册?”
李昀缓缓点了头。
“父皇遗诏,我与太傅共同商议,必要将大庆的田亩重新清算。”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醉声音很低,“田亩清丈,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北疆岭东西的田地清丈不难,可江南八府的土地,都在乡绅官员手里,你要重新清丈,势必会引火烧身。你不告诉我,若五年前的事重演,你要我如何是好?”
“我”李昀看到裴醉眼中的深沉,呼吸一滞,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不过,现在与五年前的确是不同了。”裴醉垂眼轻笑,“王安和带领的在朝言党势力渐高,你有老师相护,确实是不必同我商量了。”
“并非如此!”李昀猛地起身,头晕着扑向裴醉的肩头,眼前阵阵发黑,竟然动弹不得。
裴醉没料到李昀有如此大的情绪震动,怔了怔,抬手轻轻抚着李昀的背,轻声哄道:“元晦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王安和是你的老师,你与他商议,我理解。况且,毕竟是我伤你在先,这五年间的不信任,我也理解。”
李昀呼吸急促,手死死攥着裴醉柔软的衣袖,仍是说不出话来。